第 78 章

    乐知许看了看面前这些人,又用余光扫了眼身后的山坡。

    没有退路了。

    “好。”她点头。

    众人陆陆续续开始往山下走。

    邹晃面露欣赏之色,探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请。”

    她朝着秦睿滚落的山坡又看了几眼,却连个衣角也没看到。

    一定会没事的,秦睿那么机灵,一定会想办法回到庄子,找人来救流光的。

    她咬了咬牙,转头提起裙裾跟上。

    不是她想答应得这么痛快,不答应又能怎么样,强扭着,绑着,也是要跟他们走的,结果都一样。

    根本没的选择,还不如识时务些,少遭些罪。

    一行人浩浩荡荡下了山,有遇到特别陡峭的地方,邹晃还特别有风度地伸出手臂,不过乐知许也没领情,宁愿以手扶地,蹲下身子,慢慢蹭下去。

    此去不提。

    等秦睿跌跌撞撞回到庄子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她衣衫被勾破得不成样子,额头和身上好多处都是干涸的血迹。

    昨日画图样的陈三,看见她的模样,被吓了一跳。

    “哎哟,这不是夫人身边的秦娘子吗?我们正准备出去找你们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赵主簿在么?”

    秦睿刚问完这一句,脚下一软,幸好一只大手及时出现,牢牢撑住她的手臂,将她托住。

    她稳住身形后转头,目光只及对方胸膛,再向上望,不禁愣住。

    “李,李将军?”

    扶住她的人,正是李由,李循引。

    “秦睿,别急,慢慢说。”

    秦睿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哇地一下哭出声来,“李将军,快去救救夫人,她,她被山贼抓走了!”

    李由将她安顿好,再三确定她并无大碍之后,领了一行人,直奔后山。

    根据秦睿的描述,众人在半山腰搜索了好一阵,发现了陷阱中还在昏迷中的流光。

    派人先将他送回去,嘱咐了回到庄子上,第一时间找医工医治,李由又带着人,山上山下找了好几遍,直至太阳落山,也没发现乐知许的身影,只好悻悻折返。

    ***

    时彧静坐在马上,看着前方城门上方,“浔阳城”三个大字,飘若浮云,矫若惊龙,这还是出自先帝的之手。

    城门前有重兵把守,所有士兵盔甲,在左右肩上,都各有一绺赤色兽毛点缀,十分扎眼。

    这便是浔阳公主的赤狐军了。

    与一般守城兵的懒散模样不同,赤狐军各个英姿勃发,气质刚毅,目光如鹰隼一般扫视,不放过任何一处。

    更有意思的是,这座城只出不进,出城的百姓自觉成排,接受问询,一切井然有序。

    虽然看不到,但城内喧闹声阵阵,仿佛并未受瘟疫影响。

    他们打马上前,远远地,便有人抬手,示意他们不要再往前。

    扶桑翻身下马,喊道:“我家少主公是当朝大司马,欲求见公主殿下!”

    对方不留情面,“公主殿下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入浔阳城。”

    千里迢迢赶来,自然不能一句话就被打发了,扶桑道:“我们远道而来,还望通禀一二。”

    谁知那人竟二话不说,径直转头走掉。

    “哎你——”

    扶桑又喊了几声,无人理睬,只得回到时彧身旁,“少主公,公主殿下不允许任何人入城,这可如何是好啊?”

    时彧淡淡道:“等。”

    扶桑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没再作声。

    天色越来越暗,寒风呼号。

    一连三日,守城士兵都会看到这样一群人,不惧风雪,如一座座雕像一般立在原处,几乎看不到他们活动,也不知他们夜里是何时离开,又去了哪里,只知道清晨换班时,他们又会出现。

    城墙上,浔阳公主向下斜睨着他们,看了好一会儿,转身隐入暗影之中。

    ***

    乐知许跟着山贼行了好几日,邹晃倒是很守信用,一直以礼相待,晚上宿于破庙或者旧屋时,也尽量开辟出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来给她休憩,还会拿皮袄给她保暖。

    中途有几人,总想往她身边凑,都被邹晃打发了,还有看不出轻重的,被邹晃踹了几脚,也都老实了。

    不过到底是跟一群男人相处,她始终提高警惕,不敢睡得太死,几日下来,头昏脑胀,精神渐渐萎靡。

    邹晃也看出端倪,见劝慰不成,只能时不时地讲些笑话开解她。

    只是笑话实在太冷,乐知许也没什么心情笑,但隐隐能感觉出,邹晃和其他山贼不大一样。

    “天黑之前,我们就能赶到了。”侏儒一边撕着烤熟的野味,一边道。

    邹晃饮一口酒,目光斜睨乐知许。

    她假装没听到,继续捧着手里的野鸡大口撕咬。

    (注意:吃野味是非常错误的行为,这里时代不同,剧情需要,小朋友们切勿模仿!)

    他们只是将抓到的猎物烤熟,并没有盐之类的东西来调味,有时还处理得不大干净,腥味浓重,她一开始是吃不惯的。

    可她强迫自己吃下去。

    只有这样,一旦有机会,她才有力气跑。

    道理是这样没错,可他们东拐西绕、翻山越岭的,走的不是山路就是树林,她早就分不清方向了。

    再加上瘟疫的关系,这一路上,连半个人影都没瞧见,即便是她能跑出去,能不能活着回到庄子,也是个问题。

    还有那个侏儒,似乎是诚心跟她作对一样,每次在大家都放松警惕的时候,都要死死盯住她,怎么支也支不走。

    还有次,她假装不经意将手帕丢在地上,也是被侏儒拾了起来。

    等到了山贼头头的地盘,估计看守会更多,到时候再想逃,更是难上加难了。

    想到这,她轻叹了口气,肩膀也塌了下去。

    几乎是同时,邹晃也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

    吃饱了,独眼拍拍侏儒的肩,朝一旁努努嘴,示意一起去解手。

    其余人也都抓紧时间,找地方小憩。

    “邹大人。”她轻声唤。

    “我不是什么大人,叫我名字就好。”邹晃拿树枝拨弄着篝火。

    “我能问问,这卢王,是什么人么?”

    邹晃手上一顿,转头看她。

    “死也总要死个明白吧。”她垂下眼帘,吸了吸鼻子。

    “他不会要你死。”邹晃摇头道,“他看到你,欣喜还来不及。”

    乐知许不明白,“我与他素不相识,为何看到我会欣喜?”

    邹晃想着,都已经到了这,告诉她也无妨,徐徐开口道:“卢王乃是游侠之首,母亲被荆州太守卫赢手下殴打致死,因看不惯那些贪官污吏无所作为,便聚集了一帮志趣相投的兄弟,做了‘侠盗’,劫富济贫,将抢来的财物分发给苦难的村民。他的做法,很快便得到百姓交口称赞,投奔他的人,也越来越多,我也是那时候,开始跟着他的。”

    乐知许听了,心底燃起一丝希望。

    能劫富济贫的人,必然心怀大义,应该也做不出强抢民女的事来吧?

    “他尝到了权利的滋味,便欲罢不能。有些人,打着他的旗号,在外面奸杀掳掠什么都做,只要回来毕恭毕敬称他一声卢王,再献上财物和女人,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事不出门,坏事可一夜便传了千里,很快,长安便派了程大将军来剿匪,将我们打了个落花流水,不得已,我们便开始兵分几路,四处逃窜。”

    “不过也多亏了那次,我们没有大规模聚集在一处,又都藏在山里,阴差阳错躲过了这场瘟疫。但我们口粮毕竟有限,得知山下村民都北上去了长安,我们便去村子里搜刮能用之物,成了名副其实的山贼。”

    说到这,邹晃叹了口气。

    乐知许心凉了半截。

    她仿佛能看到自己心底那颤抖的小火花,被一盆凉水从天而降,浇了个透心凉。

    “他手里有一幅偶然得来的画,画上的女子,与三娘你,简直一模一样。他自打得了那幅画,便爱不释手,将画挂在房间里,日日相看,还发誓要找到画上女子,娶她为妻。”

    画?

    苏子墨?

    乐知许只能感叹天意弄人。

    谁能想到当日的无心之举,会惹下今日的祸端?

    想当初苏子墨曾经答应过她,那画只做私人收藏,如今为何会到卢王手里。

    若是被人劫了之后献宝,那是不是意味着苏子墨,也遭了洗劫了?

    他那般爱画如命,能从他手里抢到画,想必他也受了不少苦,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胡思乱想了一通,乐知许苦笑出声,这个时候,与其担心其他人,还不如想想到底如何周旋和自保。

    她好想念时云起。

    等他们一行人从浔阳回来,发现她不见了,该急疯了吧?

    见她沉默,邹晃默默卸下腰里另外一个酒囊,递了过去。

    乐知许也不含糊,接过来痛饮了一大口。

    这酒,比她喝过的所有酒都要烈,一口下去,口腔、喉咙加上胃,都好像被火烧一样,她五官不禁皱成一团。

    邹晃见了,先是笑了两声,旋即又收敛,盯着篝火低声道:“三娘,对不住,我也是没办法,这么多兄弟跟着我,我总得带他们活下去。”

    她没作声。

    要是事不关己,她也想拍拍他的肩膀,说声“我明白”。

    可被打包当作礼物送人的,是她自己。要是按邹晃的说法,卢王就是个弃明投暗、见利忘义的小人,那么霸王硬上弓的事,也不见得就做不出来。

    作为肥羊,入了虎口,后果不用想也知道。

    “他,他喜欢被人奉承,你乖顺些,会少吃些苦。”邹晃说完,似乎也受不了自己这两句话,狠拨了几下头,起身走开。

    为了赶在天黑之前到卢王的山寨,又休息了一会儿,便上路了。

    这一路上,邹晃都没有再开口。

    乐知许一步步丈量着脚下土地,脑袋也没闲着,想了无数种可能,和应对之法,却越想越气馁。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来到卢王的山寨跟前,她才算是开了眼,这绝对是一群,有组织、有纪律的山贼。

    山寨位于半山腰上,四周防御工事不说如铁桶一样密不透风,至少也是易守难攻的。

    最外围是竹钉阵,中间是削尖的木刺围成的拒马,最里面是一人高的土墙。

    邹晃命其余人在门口等,自己上前去与守门者交涉,一番沟通后,他回头望了望,转身独自进了山寨。

    乐知许早就累了,左右环顾之后,径直朝不远处树下一块平石走去。

    可她刚一动,侏儒忙警惕阻拦,威胁道:“你可别耍什么花样,否则...”

    乐知许懒得理他,绕过他,来到平石前坐下,揉了揉酸胀的小腿。

    众人见状,也都席地而坐,侏儒则目不转睛盯住她,抱剑立在她面前,摆明了要看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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