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这么说,严亦星还是想要挣扎一番。
此时唯有标准答案才是最有力的证据。去找老师,肯定不现实。而除了老师,还有一个人也有标准答案。
那就是蒲云霄。
而她有一整天都没有见到他了。
严亦星看了看他的桌子,乱七八糟地堆着衣服和书本,还有一瓶喝了一大半的水。
和石力给自己的那瓶是一样的。
原来石力说的“不用谢我”是这个意思。
她冲向篮球场。
联考过后的天空格外清澈,洗净了所有人准备考试的疲倦。夕阳如往日般斜斜挂着,冷眼的看着这渺小的校园里那些渺小的人们,这些渺小的人们有着渺小的悲欢离合,在这个连一道题的正确与否的都至关重要的年纪里,不知道该说他们无忧无虑还是劳苦忧思。
那一群打篮球的人们在夕阳的映照下,影子拉的老长,脸颊红彤彤的,汗水忙不迭地往外乱冒,严亦星在超市随意拿了一瓶矿泉水,作为给到蒲云霄的答谢。
篮球场旁边围着三三两两人女生,并不想平时围得水泄不通,一是因为这场球赛是临时决定的娱乐赛,二是大家考完试都乐的回家好好休息,少有人还愿意呆在学校。
严亦星找了个空处,席地而坐。
这是第二次看蒲云霄打球,遥想第一次,那句“和我做同桌吧”如今仍然萦绕心头。一个多月过去了,严亦星有一种过了很久的感觉,对蒲云霄滋生出了别样的情怀。
那时候身边一堆迷妹欢呼,影响着严亦星看球的观感;现在呢,周围有一些散落的尖叫声,外界不再有什么影响,唯一影响的是严亦星内心的滤镜。无论是传球,还是投球,是拦截还是防守,每一个身姿都是那么美妙,那么恰到好处,似乎出手即成功,弹无虚发。
看到紧张处,严亦星还跟着提了一口气,危机解除,三分球投进,严亦星不自觉的发出惊呼。几个回合下来,严亦星发现自己和身边为蒲云霄而来的迷妹们没有什么区别,她深感羞耻——毕竟一个月前,她还对这群女生嗤之以鼻,如今已然是她们中的一员。
她为了避免自己太过忘我而举止夸张,便走向篮球场隔壁的田径场,安静地散散步,等他们结束。
大概逛了两圈,就听到那边尖锐的哨声——球赛结束了。
严亦星赶紧跑过去。
“那个给我投票的妹...女生!”谢羽擦擦汗走向严亦星。
“我有名字!”严亦星故作严肃地逗他。
“谢啦!”谢羽很是自然的抽走她手上的水,大口大口的灌进口中。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严亦星有些气愤,“又不是给你的!”
“怎么?给你男神准备的?”谢羽故作惊叹地往蒲云霄那边看,“他啊?你男神正被一群迷妹围着在,目前还轮不到你。”
“神经,我没男神!”严亦星白了他一眼。
“也是,你投的是我,有男神也应该是我!”谢羽又灌了一大口水。
“你怎么总是这么迷之自信?”严亦星无奈地摇了摇头,往一边走去。
蒲云霄总是有人递水的,不缺她这一瓶。
她突然忘了自己来篮球场的目的,或者说这目的早已不再重要了。现在占据她脑海的只有众星捧月的蒲云霄。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耀眼。这一次,闪得她有些刺伤自己的眼睛了。
她毅然转身,眼见微风撩起她前额的落发,像一片瞬间晕开的乌云,将她彻底与那耀眼的太阳彻底隔绝开来,只留下身后一片灿烂的余晖。
她多希望此时那个耀眼的他能像很久之前那样突然叫住她,在所有的目光中奔向她,她渐渐放慢脚步,暗暗默数着...
一、二、三...
走到教学楼的拐角处,她终于敢躲在阴影处往回看了,那人依旧在一群“迷妹”的围绕中谈笑风生,开心得近乎夸张,与他在教室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判若两人,但即使相隔甚远,远到严亦星连他的脸都看不太清,但她似乎能感受到他并不是真的开心。
回到教室这才碰到刘欣怡她们,刘欣怡似乎比严亦星还要激动,拉住她的手臂就问考得怎么样。
“这可是赌上我们差生尊严的一站,你可不能掉链子。”刘欣怡丝毫没读出严亦星脸上的沮丧。
“还,还行...”严亦星不敢说出实情,不敢看到她们失望的表情。
“哎呀,你别问了,答案都没出来,人家怎么知道。”禄茵连忙打断刘欣怡想要继续问下去的企图。
“刚刚看到你从操场那边过来,去干嘛了?”禄茵坏笑道。
“有人打球。”严亦星头低的更深了。
“蒲云霄?”禄茵向刘欣怡使了个眼色,继续问:“你去找他了?”
“什么嘛!”刘欣怡突然有些生气了,拍了一下桌子,“他都告诉你了?我就知道这家伙嘴不严。”
“告诉我什么?”严亦星一脸茫然,追问道。
刘欣怡连忙捂住嘴,禄茵无语地看了她一眼:“我看这下是你自己暴露的,说吧,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刘欣怡只好把事情原委和盘托出——她将严亦星和阮年打赌的事告诉蒲云霄了,并让蒲云霄暗暗帮严亦星。
所以,他真的是隐藏着的第四个人!
“他没生气吧?”严亦星脱口而出。
暗恋一个人时,总是卑微到尘埃里,怕自己惹他生气,又怕让他生气的是别人。
“你不是看到了吗?人家给你准备了好几本习题集,好着呢!”禄茵道,“不过你这事做的的确不太地道,他同桌的人选也不是你说给谁就给谁的啊,何况那人还是难缠的阮年!”
“算了算了,不过这次考试总算结束了,考好考坏都成定局,赌注在蒲云霄身上,真的赌输了,也是他承担,我们今天只管好好地放松放松!”刘欣怡总算说了句宽慰人心的话,她手掌重重的拍拍严亦星,“你别像个失恋的人了,这世界上不止蒲云霄一颗好树,要吊死,也多找几颗试试再说,瞧着吧,我这就给你召唤一颗来!”
说罢,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随意说了几句,然后转向她们几个,“去唱歌怎么样?”
ktv里,严亦星把所有晃眼的灯球关上,将照明的灯打到最亮,刘欣怡直呼严亦星没情调,“ktv这种地方就是需要昏暗的灯光,在这种氛围下才能暗流涌动。”
“怎么暗流涌动?”周骏逸好奇。
“你想啊,音乐在响,灯光在晃,跟人说话是不是得凑的很近才听的清,一来二去,是不是容易滋生不良氛围......”禄茵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周骏逸龇牙咧嘴地摆摆身上的鸡皮疙瘩。
严亦星瞅了一眼正在摆弄话筒的谢羽,白眼都要飞到天上,小声道:“男男女女,跟他啊?”
谢羽就是刘欣怡口中的另一颗树。
虽然谢羽有一种油腻的帅气,但是他这种迷之自信和ktv这种地方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契合。特别是他的第一首《浮夸》——一首和他自身气质结合的很好的歌——演绎出了那股放浪形骸的味道,严亦星都不得不连连感叹,再看看身边的周骏逸,竟然看到连眼睛都直了。
一曲毕,谢羽小臂连画几个圈,最后定住,优雅鞠躬,不知怎么,有唱歌滤镜加持,连这么油腻的动作,都顺眼多了。
唱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了,只有周骏逸没有唱过了,不论严亦星她们怎么劝说,她都红着脸摇头。谢羽见状,直接点了一首梁静茹的《勇气》,将话筒塞在她的手上,“勇气,总该会唱吧,我们合唱。”
周骏逸这次脸更红了,不过这次她没拒绝,双手握住话筒,手指不停摩挲,甚至都不敢抬头看歌词,不过神奇的是,她居然全部记得歌词,声音是低沉的女声,跟谢羽清冽的男声意外地合拍。
在歌曲尾声的时候,周骏逸终于抬起了头,她脸微侧,眼睛斜向谢羽那边,微微一笑。
严亦星分明从这眼神中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解锁了合唱模式后,谢羽拉着严亦星合唱。
严亦星还记得蒲云霄进来时,她和谢羽正唱着《被风吹过的夏天》,她突然停了一拍。
她不知道蒲云霄为何会出现在此,是刘欣怡联系的吗?还是因为知道她在所以赶来的?
她记得蒲云霄坐到了沙发的角落处,他脸色沉沉,与下午篮球场被人群围住的意气风发大不一样,但是眼神深处有着和那时一样的灰色笼罩。这次严亦星看清了。
是落寞。
待到蒲云霄将落寞整理妥当,便抬头看向她们,唯有那一刻,严亦星能感到两人的距离比先前任何时候还要靠近,她似乎能完全共情,却又无法化解,他的眼神让严亦星不忍在唱下去。那被风吹过的夏天,夹杂的是那颗怎么也隐藏不了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