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神乐霖按照计划前去东京高专。
“是里美吗？”
倚靠着车窗，霖无悲无喜地望着川流的车辆和行人，车子还没有开出东京市区。
黑井里美，星浆体的护卫人，某种意义上也是个离经叛道的人呢……
霖面无表情地想，声音却越发温柔。
“是，是神乐小姐吧……”电话另一头的的女声恭敬温和。
“是我，最近汇给的钱款，里美小姐已经收到了吗？”
“是的，……一直以来都很感谢您的关照，本家给的钱款已经足够优渥了，小姐实在不必如此破费了……”
黑井里美的声音带上了感激。
“哪里，应该道谢的人是我，擅自打扰了你们……”霖的声音顿了顿，但没等黑井里美回应，她又自顾自说下去了。
“如果可以，我实在不愿打扰你们的生活，尤其是那个孩子……但是……我实在很不安……”
“可以的话，我希望里美能让那个孩子活得更高兴些……无论她想要什么都请满足她。”
“里美带她去旅行怎么样？高层那边我来解决如何？”
霖的声音里带上些期待。
“非常感激您……”黑井里美的声音更加温和了，“不过请您不要不安，理子大人是心甘情愿地愿意奉献自我的……”
“至于旅行的事情，理子大人年龄小，最后的日子想要和学校的朋友们度过……”
“总之，非常感谢您，我知道一直以来都是您在关照理子大人。”
黑井里美温和的拒绝了神乐霖的提议。
“这样啊……”霖的声音里带上一些怅然的飘渺，“我不值得你这样感谢，我所做的一切终究只是为了我自己。”
“小姐对自己太苛责了。”黑井里美安抚道，本家的小姐比理子大不了几岁，再加上同样悲惨的命运。
一直以来照顾着天内理子的黑井里美，不由自主地对这位尊贵的本家小姐带上了姐姐一般的怜惜。
无论是理子大人还是神乐小姐，都是命运悲惨的孩子啊……
“霖小姐……”黑井里美有些期待地开口，“可以的话，您愿意来见见理子大人吗，那个孩子一直以来也很想见见您……”
霖仍旧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车子驶向郊区，周围已经没有什么人群和车辆了。
她撑着手，手机里传出黑井里美略显忐忑的声音。
霖缓缓把脸侧的发丝勾到耳后，明亮的天光也无法深入那双黑夜栖息的眼睛。
她开始感到有些不耐烦了，你来我往的礼貌游戏，偏偏还是她自己发起的。
沉默半晌，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轻地响起：
“抱歉，里美，我没有办法去见那个孩子，请原谅我吧……”
带着深深的落寞和歉意。
东京，高专。
“早上好，悟。”夏油杰一派平常地打招呼。
“早上好，杰。”五条悟眨眨眼睛，看了硝子一眼。
后者没有理会他。
“早起真是生命的大痛苦啊……”家入硝子顶着黑眼圈趴在桌子上。
浑身散发着咒灵一般的怨气。
“都快要变成特级咒灵了啊，硝子。”夏油杰调侃道。
“那样才好呢，把你们都吃掉。”家入硝子怨念地说。
“哈哈……”夏油杰捧场地笑笑。
“还以为你要跟我冷战呢，杰。”五条悟撑着脸抱怨地说。
“少看不起我，悟。”夏油杰表情都没有变。
“但是那个神乐要是真的喜欢我怎么办？”五条悟一看好友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又开始跃跃欲试地挑衅。
“我昨天想了很久，悟。”夏油杰平静地坐下，拿出课本。
“？”五条悟表示疑惑。
“你和霖以前没有见过面吧。”
“应该？反正我不记得了。”五条悟耸耸肩无所谓地说。
“那就行了。”夏油杰一派岁月静好。
“？？”五条悟大疑惑。
“噗——”家入硝子听了这番对话，没忍住喷笑。
“真狭促啊，夏油。”
“哪有，只是基于现实的有力推测罢了。”夏油杰眯眯眼。
“喂！你们到底什么意思啊！”五条悟大为不满，“这是霸凌吧！”
“自己想吧，五条。”硝子笑笑。
“杰？”五条悟不敢置信。
“就不告诉你呢，悟。”夏油杰笑的像只偷腥的狐狸。
“哈？”五条悟大为恼火，“你又想打架了是吧！”
“走走，出去干一架！”
五条悟抓着夏油杰的肩膀，想要把人拉出去。
夏油杰掰着桌子，不肯挪步。
“在干什么呢悟，没听见上课铃响吗。”夜蛾正道的声音从两人背后幽幽地响起。
两人都是虎躯一震。
夏油杰率先反应过来，他转头对着夜蛾正道露出了极为纯良的微笑。
“夜蛾老师，悟想要找我打架，不过我实在是想要拒绝呢，你看。”夏油杰敞开手向班主任展示现在的情况。
五条悟不敢置信地看着好友。
抱歉了，悟，死道友不死贫道，何况他说的也没错吧……
夏油杰脸上笑容不变。
砰！！
“悟，一共一万五的检讨，今天晚上交给我。”
“开始上课！”
“夜蛾老师，可以说说神乐家的事情吗？”夏油杰举起手要求。
五条悟撑着脸，头顶着大包，眼含着泪水，深感背叛。
“吼吼……”家入硝子捂着嘴偷笑，拿着手机开始偷拍五条悟这可怜模样。
拍下来都拍下来，然后给歌姬她们看……
“神乐家？”夜蛾语气疑惑，“上学期讲结界术的时候不是说过了吗？”
夏油杰才不敢说他根本没听过课。
于是他认真地说：“只是想要知道的更清楚，昨天刚认识的神乐小姐就是神乐家族的人吧。”
“这样啊……”夜蛾正道思索道。
“霖今天好像也会来高专啊……”夜蛾正道自言自语。
“真的吗！”夏油杰有些惊讶地问。
“啊。”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学生为什么那么激动，但夜蛾正道还是回答了，“那孩子最近应该都在薨星宫那边。”
“啊，这样。”夏油杰笑笑，“夜蛾老师，快说说吧，神乐家的事情。”
“啊，神乐家就像之前所说的，是天元大人的眷族，流着天元大人的血脉，这个家族以结界术著称。”
“神乐家在咒术界的地位和御三家不相上下，日本境内以天元大人为根基的几大结界，都是神乐家在维护。”
“包括一些极为基础的结界术，例如辅助监督所使用【帐】也是神乐家的结界术之一……”
“神乐家的结界术还能教给外人吗？”夏油杰提问。
“只是最简单的一部分结界术能够被非神乐家血脉的咒术师使用。”夜蛾淡定地说，“术式这种东西，说到底还是要靠血脉的……”
……
“好了，下课，悟不要忘了交检讨……”
五条悟扭过脸闹变扭地不答话，夜蛾懒得理他，直接离开了教室。
夏油杰紧跟其后也离开了教室。
“……硝子，杰也太过分了，我这是被抛弃了吧……”
扭着脸闹变扭等着人来哄的大少爷一直没听见动静。
他终于忍不住去看夏油杰的座位，震惊地发现人早就不见了。
“别露出这么恶心的表情，我可不会哄你。”
硝子叼着烟，拖着半死不活的身体慢慢悠悠荡出去了。
五条悟，惨遭抛弃……
已经是中午了，薨星宫外的太阳逐渐毒辣起来。
霖已经在薨星宫的大门站了两个钟头了。
她白皙的皮肤已经逐渐泛起温热的粉红色，脸上的表情却还是一派从容淡然。
就像什么都感觉不到一样。
薨星宫的大门缓缓打开，红白巫女服的侍卫走出。
她双手捧着纸伞，恭敬地走到神乐霖面前。
“神乐小姐，日头毒辣，这是天元大人吩咐的。”
霖静静注视着侍卫手中的纸伞，是她最喜欢的白色。
半晌她缓缓接过纸伞，轻轻抱在怀里，看上去没有要用的意思。
“天元大人仍然不肯见我吗？”
霖平静地问。
“是……这是规矩，神乐家除家主以外的其他人都不允许进入薨星宫……”
侍卫低眉顺眼地回答道。
“即使是我也不可以吗？那怕一次。”
神乐霖神色淡淡。
“很抱歉……天元大人不肯见您，或许也是为了您好……”巫女服的侍者轻声宽慰道。
“我明天会再来。”
霖低垂着眼睛，平静地说。
侍者神情复杂地退回薨星宫内，大门再次关上了。
阴影突然笼罩了神乐霖。
她偏头向上，看到了一张温和的笑脸。
“你的脸都被晒红了，霖。”
夏油杰撑着伞，对身侧的少女说道。
“啊，是杰啊。”
神乐霖眨眨眼：“你怎么在这里？”
“我听夜蛾校长说你在薨星宫，所以下了课立马就来见你了。”
神乐霖若有所觉地继续眨眨眼睛：“谢谢？”
“不客气~”夏油杰露出狐狸笑脸。
这下神乐霖忍不住了，她也微笑起来。
“这样就好，霖刚刚看起来很落寞。”
夏油杰看到少女眼里升起的光亮忍不住感叹道。
“谢谢，杰。”神乐霖认真地说。
“可以问问霖为什么要守在这里吗？”
神乐霖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
“不能说的话也不用勉强。”看出了少女的为难，夏油杰体贴地说。
“嗯，抱歉。”神乐霖歉意地说。
太阳向西移动，阳光盛大，薨星宫前大片的空地都被灼热的光芒侵占。
只有这安静的一角，洒下舒适的荫蔽。
少年和少女沉默地对望着……
“……我还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半晌，夏油杰轻轻地开口，他认真地望着少女清澈的眼睛。
“好啊，什么问题？”霖也好脾气地回应。
“霖喜欢悟吗？”
夏油杰紧紧注视着神乐霖的脸，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他昨天晚上想了很多，虽然刚刚和悟那样说了，但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他不是那种爱在这种事情上庸人自扰的人。
事实上，从小到大他一直都很受到异性的喜欢，他知道，这样的情况，与其自己在心里无尽地猜测。
倒不如直接了当地问当事人，于是他就听从自己的直觉问了出来。
就像他所期望的那样，少女听到他的问题。
她并没有露出任何和羞涩相关的情绪，她的情绪似乎也没有发生特殊的变化。
她只是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十分从容地笑着说：“你是说悟大人啊，我的确很喜欢他……”
“这样……”夏油杰微笑起来。
“嗯，其实说是倾慕更合适吧。”神乐霖露出思索的神情。
“倾慕？”
“嗯，因为悟大人是【六眼】啊。”女孩儿露出理所当然的神情。
“我从小就是听着【六眼】的故事长大的，老师说【六眼】是咒术界的希望，【六眼】会成为咒术界最强的存在……”
夏油杰看着少女的眼睛里露出神往的光彩，他听到神乐霖清越的声音以一种坚定的力度响起。
“【六眼】是神明一样的存在……”
夏油杰歪歪脑袋，努力地把好友平时那令人火大的行为和神乐霖嘴里的【神明】联系起来。
他甩甩脑袋，只觉得如果悟真的是神明的话，搞不好明天日本就要完蛋了。
满口“老子”的神明吗……
咦……
夏油杰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你怎么了，杰？”神乐霖挥挥手，夏油杰回过神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
“抱歉啊，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没关系。”神乐霖好脾气地说。
“霖见过小时候的悟吗？”夏油杰继续问。
“只在宴会上远远见过一次。”神乐霖回答道，“那时候五条家看得很严。”
“哦，悟那时候是什么样子？”夏油杰被勾起了些许好奇心。
他有些好奇现在这个五条悟，他以前的性格也是如此吗？
“那时候的悟大人是个相当冷酷的孩子呢。”神乐霖眼里带上一些笑意。
看到夏油杰面上惊讶的神情，她嘴角的笑意加深。
“这可真有点令人想不到……”
“是啊，跟现在很不一样吧，我昨天见到悟大人的时候可是吓了一大跳。”
少女摊开手，语气轻快。
“的确。”
两人都笑起来。
“霖，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夏油杰突然问。
“啊？”神乐霖露出茫然的神情。
“我喜欢你，想要追求你。”夏油杰温和地说，眼神坚定。
神乐霖张张嘴，好不容易在阴凉处消去粉红的脸颊，再一次蹭的变红了，像是晚霞提前漫上了那张月光一样洁白的脸颊。
“不可以吗？”
夏油杰有些落寞地说。
“不，不是！……只是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喜欢我呢……”少女的眼睛里浮现出了羞涩的神情。
“那我真荣幸。”夏油杰的声音变得欢欣，他的心脏又再一次欢欣的跳动起来。
“那你是同意了吗？”
神乐霖抬头，看到少年脸上纯粹的期待之情。
她脸上的红霞渐渐消退，眉眼间闪过一丝阴霾。
“怎么了吗？”
夏油杰注意到了少女神情的变化，他心下有些不好的预感。
神乐霖脸上露出略显惆怅的微笑，她的视线长久的停在薨星宫的大门上。
“……被人说喜欢的感觉真的很好，谢谢你，杰，但是……我已经有婚约了……”
夏油杰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神乐霖自顾自说下去，脸上带上一抹自嘲。
“是我很小的时候，高层和家族一起定下的……禅院家的嫡子……”
……
“那霖喜欢他吗……”半晌夏油杰轻轻地问。
“谁知道呢？也没有什么不好的。”神乐霖神色漠然，“这也是我身为神乐家嫡女的职责。”
“……这样啊。”夏油杰笑笑，“那我总可以和霖做朋友吧。”
“啊？”
“因为我还是喜欢霖，即使霖不肯接受我，我还是想要呆在你身边……”
夏油杰摊手无奈地说。
神乐霖的脸顿时更红了，她露出有些羞恼的神情：“不许再说了！”
夏油杰举手表示投降。
“杰下午还有课吧。”神乐霖不满地看着他开始赶人。
“有吧。”夏油杰摸摸下巴露出思索的神情，“但是我不想去欸——”
“？”
“因为我想和霖出去玩嘛。”
“杰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讨厌。”
“……”
“……去哪玩儿……”半晌神乐霖弱弱地问。
反正今天也见不到天元大人了……
“霖想去哪里玩，东京的？”
“我没怎么来过东京，秋叶原?好像有听说过这个……”
“那我们就坐地铁去秋叶原吧。”夏油杰拍板。
“我没做过地铁……”
“真的假的！”
“没关系，那我带霖去吧……”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