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落水

    外面灰蒙蒙的,天空缀着几颗残星,暗淡的光芒一闪一闪的。

    听着院子里传来的鸡鸣,杨瓷睁开睡眼朦胧的眼,叹了一口气,认命得从被窝里麻溜爬起来。

    冷水洗完脸,杨瓷清醒不少。从厨房墙上取出下准备好的打猎工具,往苍山赶去。

    杨瓷抬头望天,启明星在东方闪烁着。这样看来,现在差不多是卯时。

    云雾给苍山披上一层神秘色彩。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时不时传来几声鸟鸣,空旷幽远。

    天空正泛起鱼肚白,微弱的橘光从山峦间显现。

    杨瓷低头观察着脚下的泥土,一片野草引起了她的注意。杨瓷蹲下身拨开野草,泥土上分布着许多圆圆的褐色颗粒,粗略一看,是野兔粪便。

    杨瓷拿出油纸,小心翼翼挑选了一些完整的粪便。这些椭圆形颗粒晾干后就是望月砂,是一种中药材,可以拿去医馆换钱。

    收拾完这些,杨瓷将捕鼠夹用草掩盖好,在旁边树上绑了块破布,提醒村民这里放着捕鼠夹。

    杨瓷将油纸放进竹篓里,继续往前走去。

    前面土堆被翻起,周围密密麻麻都是梅花形脚印,前端偏圆,脚印清晰可见。看来前不久,这里有一群猪来过。

    杨瓷环顾四周,挑了一个阴凉的地方,将竹篓放在树下,拿出锄头开始挖坑。

    太阳越升越高,杨瓷拿起袖子擦了一把汗,轻轻捶了捶酸痛的腰,“终于挖好了。”

    一个深约一米,直径两米的巨坑挖好了。杨瓷在土坑壁上挖出凹槽,爬了上去。

    又从竹篓里拿出斧头,走了几百米砍了一颗竹子,还拖回来一些树枝。将竹子砍成几截,劈成几瓣,削去枝叶,插入土坑中,杨瓷拿出柴刀,将竹片顶部削尖,做成竹刺。

    直到坑里放不下竹刺,杨瓷才满意拍拍手。

    肚子唱起了空城计,杨瓷迅速开始收尾工作,将捡来的树枝架密密麻麻在土坑上,又将树叶铺在上面,掩盖好土坑。

    这次,杨瓷没有在附近树上做记号,而是直接将竹刺插在坑旁边,绑上鲜艳的红绳。

    村里以打猎为生的人就杨瓷一个,杨瓷也不怕其他人抢她野猪,就怕有人不小心掉进这个陷阱里。

    郎君们除了在家洗碗烧饭,偶尔也会来山上采摘野果野菜和拾些柴火。这里已经是深山处,大部分的人都不会踏入这里,为以防万一,杨瓷还是做了个比较显眼的记号。

    揉了揉已经咕咕叫的肚子,杨瓷从竹篓里掏出干粮,配着水一口口吃下去。

    托了原主天生神力的福,杨瓷能靠上山打猎自给自足,时不时还能卖出一些。

    填饱肚子后,杨瓷起身原路返回。

    路过草堆,杨瓷听到异样的声响,像是摩擦的声音。难不成是抓到兔子了,杨瓷心里一喜,往野草丛探去。

    果不其然,一坨白团子在艰难挣扎。

    杨瓷俯下身抓起兔子的耳朵,略显失望,这只兔子太小,身上没有几两肉,烧起来也只能感受到啃骨头的痛苦。

    杨瓷看着不停蹬腿的兔子,寻思要不要放了,但转念一想,家里已经养了几只野鸡,再养一只兔子也不是不可以。

    何况这兔子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杂毛,当个宠物也不错。等它再肥一点,就可以下锅了。既能玩又能吃,何乐不为?

    于是,杨瓷将兔子往竹篓一扔,下山去了。

    看着自己满手泥巴,竹篓里也脏兮兮的,杨瓷决定先去河里稍微清洗一下。

    还没到河边,就看到一群郎君围在那里。

    杨瓷绅士地将上游让给他们,往下游走去。

    熟悉的哭喊声响起,杨瓷脚步一顿。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我家公子没有得罪你们,你们凭什么排挤他!”

    是桑儿。杨瓷透过人群,看到了被桑儿保护在身后的林语墨。

    林语墨小脸刷白,脸上还有一个明显的巴掌印,他捂着脸,怒视着那群男子。

    不知道那群人说了什么,他们开始推搡起两人。其中两名男子一左一右抓住桑儿的手,另一个男子用帕子把桑儿的嘴捂上。

    剩下的人把林语墨围在中间,一个粉色衣服的男子站了出来,似乎是这个小团体的核心人物。

    没等杨瓷想好该怎么制止这种村子霸凌,两人已经打了起来。

    粉色衣服男子伸手想给林语墨来一巴掌,林语墨抓住他的手,另一只手狠狠拽住粉色衣服的头发。粉色衣服也不甘示弱,伸出手胡乱拍打着,“快把这个小贱人拉开。”

    混乱之中,不知道是谁退了林语墨一把,林语墨噗通一声掉进了河里。

    初春的河水冰凉刺骨,杨瓷一个身强体壮的女人都不敢在水中多待,何况是千娇百宠的小公子呢。

    见事态愈发严重,人群猛得散去,只留下桑儿哭喊着:“公子,你撑住,桑儿这就喊人来救你。”说完,便向村里跑去。

    杨瓷见状,扔下竹篓,飞快往河边跑步。林语墨还在水里扑腾,眼看着挣扎力度越来越小,杨瓷顾不得那么多,直接跳下水捞人。

    林语墨顺着河流往下飘去,杨瓷扎进水里,朝林语墨奋力游去。

    刚搂住林语墨的腰,他的双手紧紧缠了上来,吐出一口水,猛咳几声。意识到有个女子抱着自己,林语墨挣扎得更厉害了。

    杨瓷只得安抚他:“别怕,是我。”

    听讲杨瓷的声音,林语墨缓缓睁开双眼,卸下力气靠在她身上。

    杨瓷抱着林语墨往岸上游去,怀中的人被冻的牙齿上下打颤,浑身冰冷,只有与她贴着身子的那一部分是温热的。

    将四肢冻僵的林语墨托到岸上,杨瓷下意识背过身去,“我先送你回家。”

    林语墨抱着自己膝盖,缓了好一会。一阵风吹来,他颤抖的更厉害了:“不,我不回去,别送我回去,好吗?”

    他要是湿着身子回去,爹爹会担心的。爹爹身子本来就不好,要是出了个好歹……他现在只有爹爹一个亲人了。再者,万一路上他的身子被其他女子看到了……

    一想到他要嫁给乡野村妇,他浑身一阵恶寒。

    “咯咯”声越发响了,杨瓷听着这声音,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也顾不上礼节,弯腰公主抱起林语墨,大步流星赶回去。

    “放心,我不会对你不利的。”

    林语墨感受着女子胸膛的柔软,不自在得动了动,热意铺满脸颊。

    幸好杨瓷住的偏,一路上也没有碰到其他人。小公子的贞洁算是勉强保了下来。

    回到家中,杨瓷把林语墨放在床上,拉过被子盖在他身上,又从衣柜里找出一件中衣和帕子递给林语墨:“这些都是新的,你先将就一下。我去烧个热水。”

    说完,杨瓷拿着自己的衣服去厨房。她没有急着换衣服,而是先将水放进锅里,点着柴火,坐在凳子上烤了一会火。

    待身子回暖后,杨瓷脱下湿淋淋的衣物,拿着帕子擦拭水珠,再换上干净的衣物。

    杨瓷从柴房拿出浴桶,里里外外清理了一遍,再将烧开的水一桶桶倒入其中。伸手试了一下水温,还有点烫。又打了一桶冷水放在一边,方便小公子加。

    做完这些,杨瓷拿剩下的水熬了红糖姜茶。

    她敲了敲房门:“我可以进来吗?”

    得到小公子回答后,杨瓷推门进去:“趁热把这个喝了。”

    地上扔着一堆衣服,林语墨披着被子坐在床上,一脸复地看着杨瓷。他本是不愿意换上中衣的,以前他穿过粗麻衣物,起了一身疹子。

    在感冒生病和起疹子之间,林语墨咬咬牙,选择了起疹子。林语墨一惊,这中衣布料摸起来并不是粗麻制成的,反倒有点像棉织品。换好衣服,林语墨不太自然地并拢双腿,这中空的感觉让他有些羞耻。

    在杨瓷敲门时,他还是拽过被子盖上。

    老远就闻到生姜味,林语墨最讨厌吃生姜,没有之一。

    杨瓷看到林语墨小脸皱成一团,劝道:“你在水里泡了那么久,身子寒气过重,喝点这个去去寒。”

    林语墨看着碗都要塞进他嘴里了,不情不愿地接过碗,捏住鼻子,眼睛一闭,小口小口喝着。偶尔小嘴微张,伸出舌头嘶嘶吸气,眼神时不时往杨瓷身上瞥去,又迅速收回来。

    杨瓷忍住笑意,诚恳建议道:“小公子,你要是觉得辣可以一口闷。”

    林语墨心下犯了难,这一口闷有损他的形象。看着碗里没喝多少的姜茶,纠结了一会,还是双手捧起碗,大口大口咽下去。

    杨瓷领着他去柴房,让他在浴桶里泡一会,她去找一下桑儿。

    回到河边,远远就看到一个人蹲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杨瓷小跑过去,喊道:“桑儿,是你吗?”

    桑儿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到了杨瓷的身影,立刻跪下去,哽咽哀求道:“杨小姐,求求你救救我家公子,求求你……”

    杨瓷哪敢受这大礼,忙往侧边避开,“你家公子没事。你回去拿一下你家公子的衣物,等会来我这接他。路上小心点,不要让其他人看见。 ”

    桑儿点点头,用帕子擦掉眼泪:“杨小姐大恩大德,桑儿没齿难忘。”说着,又是给杨瓷磕了个头。

    杨瓷无奈,她站到哪桑儿便磕到哪,只得收下这个头。

    看着桑儿回去拿衣物,杨瓷这才想起她的竹篓来,忙回去找。

    竹篓里的东西还在,兔子往路边挪了不少。杨瓷走过去,捏着兔子的后颈,将它提溜起来,看着它的眼睛说道:“这么不乖,小心我吃了你。”

    兔子通人性地瞪了一下腿,然后开始装死。

    看着兔子如此识趣,杨瓷拆下捕鼠夹,将它抱在怀中等桑儿。

    不一会儿,桑儿小跑着过来,微微喘气。

    杨瓷将桑儿带到柴房,转身去院子里做兔笼,给主仆俩留点空间。

    桑儿敲敲门,喊了声:“公子,桑儿进来了。”

    看到林语墨完好无损地坐在浴桶里,桑儿不禁掩面哭泣:“太好了,公子,你没事。”

    林语墨倒是冷静了下来,坐在浴桶里分析利弊。

    桑儿看着公子沉思的样子,止住了哭泣。“公子,你是要嫁给杨小姐了吗?”

    “你去找人帮忙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其他人?”

    桑儿回忆了一下,摇摇头:“公子,除了村里那些男子,桑儿没有看到其他人。”

    林语墨冷笑道:“那些人,我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换好衣服,林语墨想与杨瓷谈谈。

    院子里,杨瓷拿着竹片在编兔笼,阳光落在杨瓷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

    杨瓷与村中其他女子不同。在其他人身上,林语墨看到的是粗俗、嘴碎、自私自利,说得难听点,如果不是家中落难,她们一辈子都接触不到自己在。

    在杨瓷身上,林语墨看到了温和得体,她周身的气质与这个村子格格不入。

    杨瓷看着在原地发呆的林语墨,放下手中的活走过去,轻轻喊了声:“小公子。”

    待林语墨回过神,杨瓷给林语墨搬了条凳子,面对面坐着,她知道让一个男子开口讲这种话题过于勉强,于是主动道:“这次事发突然,杨某情非得已。小公子名声为我所累,若小公子不嫌弃,杨某愿以三书六聘迎娶公子。”

    杨瓷眼中一片清明,林语墨没能从她眼中看到一丝一毫爱意,她娶他,更多的还是责任。

    一瞬间的光景够林语墨想清很多东西。

    杨瓷话音刚落,林语墨直直跪下去:“能得杨小姐出手相救,本就是语墨之幸。又岂敢以世俗之礼,让杨小姐对语墨负责。语墨自知配不上杨小姐,愿下辈子当牛做马报答杨小姐。”

    杨瓷看着主仆俩一个个跪她,有些哭笑不得:“小公子你快起来,能帮上小公子是我的荣幸。小公子不愿将就,杨某也不会勉强。此事,走出这里我们就翻篇。有朝一日小公子后悔,若你我二人女未婚男未嫁,随时可让杨某负责。”

    殊不知,正是这最后一句话,为他们的未来留下了最后一丝可能。

    林语墨站起身来,心中闪过一丝愧疚。杨瓷很好,只是她负担不起他。

    两人一时沉默无言。

    桑儿收拾好林语墨换下的衣服,杨瓷把两人送到门口,不知想到了什么,让主仆二人在门口稍等片刻。

    没过多久,杨瓷提着一只笼子走过来,仔细看,里面有一只白团子,“这时我在苍山捉到的一只兔子,希望小公子喜欢。”

    林语墨谢道:“多谢杨小姐。”想起杨瓷让他直呼姓名,改口道:“谢谢你,杨瓷。”

    杨瓷没让林语墨拎着,将两人送到林家附近,拱手告辞。

    桑儿不解:“公子,杨小姐那么好,为什么要拒绝她。”

    林语墨摇了摇头:“爹爹的身体每况愈下……”他没接着说下去,桑儿懂了,不再提起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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