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动手

    “昭昭……”顾长明动了动嘴唇,掌心放在她脑袋上,带着安抚意味,眉间满是疼惜。

    “程予祝死了,”沈惊阙失神地望着眼前的烛台,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张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嘴唇颤抖得厉害,最后变成了低声呜咽。

    顾长明叹了一口气,不知该如何安慰她。这时候什么样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生离死别无可避免,更何况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是最后一面了。稍有不慎,就是万念俱灰。

    走在这条道上,本来就是如此的。

    就连他也不敢保证这是一条定会胜利的路,只能说倾尽所能帮她助她。

    不管结局如何……

    这些牺牲都是很难避免的。

    沈惊阙不说话了,将脸重新埋回臂弯间,温热的泪水沿着一截小臂流淌。

    风过有声,如泣如诉。

    不知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沈惊阙靠在顾长明怀中时,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她的眉头紧紧皱着,是很戒备的模样。

    顾长明极轻地叹了一口气。

    要做的事情太多了,需要部署的东西太多了,今天沈惊阙出门时嘱咐他留意宫中动向,他怎么会不知这是极为重要的工作。稍有风吹草动可能就会天翻地覆,程予祝失踪沈惊阙去救,余下在宫中唯一可信且稳定的只剩他自己了。

    顾长明只能尽力将一切做好,然后等待沈惊阙回来。没想到……

    在程予祝来南齐前,他从未听说过这号人的名字,更不知他是瑨国的人。说来也奇怪,朝中无人怀疑过程予祝的来历,他就好像很自然的出现一般,而后凭借自己的才智坐上了那位子。

    程予祝很聪明,简直聪明到可怕。他的心思缜密,在朝堂所说的一切都让人难以辩驳。

    他看上去有很明确的目的,但到底是什么目的,顾长明没能猜到。直到后来发现沈惊阙的秘密,还有他看向她的眼神,所有一切就都串在一起了。

    程予祝所有的目的,都指向了沈惊阙。

    他就是为她而来的。

    顾长明感受到危机感,但他什么也没有表示。因为程予祝真真切切在对沈惊阙好,他所计划的一切,对于沈惊阙都是有好处的。

    只要这样就够了。

    顾长明自认为不是什么特别聪明的人,他很努力,自幼努力习武熟读兵法,练得一身好本领。后来上了战场遇到沈惊阙,许多次的交锋让他渐渐意识到,空有武力是不够的。

    那时候的他还太年轻,看什么都热烈,非黑即白。是那天夜里沈惊阙的一句话如头顶闪烁的雷电,刹那劈醒了他。

    自那往后,顾长明就变得不太一样了。

    沈惊阙好像热烈的焰火,照亮了前方的路。她那样鲜活,在别人眼里也是如此。

    怎能不心动。

    他不知道程予祝怎么死的,不过想来与廖枝脱不开干系。他先前多多少少从沈玉宴口中听说了程予祝和沈惊阙的过往,顾长明只觉得……有些羡慕。

    是以往的他不曾见过的。

    他将沈惊阙轻轻放在床上,自己靠在床边,就这样守着她。

    想来今夜她经过了一番死战,已经疲惫不堪。加上程予祝的死,对她的打击太大了。

    ……昭昭,我会一直守着你的。

    沈惊阙做了一个梦。

    她于立春领兵回京,程予祝在城楼上遥遥望来,满眼笑意。而后他亲自下楼,将她迎进去。

    她跪在殿前受赏,陛下端坐高台,说卿多年辛苦。

    而后饮下庆功酒,亲朋好友皆在身侧,喜气洋洋祝她平安归来。

    眼眶一片湿热,夜晚的月太好,她走出门时,程予祝正站在一片月色下,身形立得很直。他转过头来,看着她笑。

    “阿阙,”他举着酒杯与她的相碰,“我就知道,不管什么困难你都会解决的。”

    沈惊阙喉头一紧,她哽咽着说:“……我不行,程予祝,我没有那么无所不能。没有你们,我走不了那么远的。”

    他却只是笑,笑容如沐春风,让她想起三月的暖阳。

    “不要怕,阿阙。困难都会解决,我一直陪在你身边。”

    “阿阙,你要好好的。”

    “亲眼看看那些美好。”

    “……”

    沈惊阙睁开眼时,日光透过窗子映进宫殿中,她微微一侧头,就看见了坐在床侧弯起一条腿,单手撑在膝盖上的顾长明。他闭着眼,看样子还在休息,总体呈现出将她护着的姿势。

    没过几秒,他就稍稍一动,睁开了眼。

    二人的视线在空中对上。

    沈惊阙愣了愣,坐起身,顾长明很快去倒了杯水来。

    她顿了顿,将水接过来,默默捧在手心中。过了片刻,才哑着嗓子问:“宫中有什么情况?”

    “我们的人已经部署下去了,廖枝那里目前没什么异动,但应当有所察觉。不过……”顾长明顿了顿,“他想的应当是,南齐要对瑨国动手,所以没什么动静。”

    沈惊阙双眸稍暗,似有所思。

    包括程予祝在内,廖枝想的仅仅是让这一切变得更乱。

    果然。

    廖枝从一开始想的就不是要坐上那个位子,也并非想要万人景仰。他从头到尾,都只是想让瑨国走向衰亡。

    挟持囚禁天子,射杀回京的大将军,针对朝中忠臣,任由佞臣肆意妄为,以瑨国臣子身份夺取魔教宝物……而今在明知别过使臣有异动的情况下还视若不见。

    简直荒唐。

    不过既然廖枝是持着这样的想法,那对于他们而言也有利。既然想让朝中混乱,那就再乱一点好了。

    越乱越好,救出陛下的胜算就更大。

    沈惊阙握紧了手,瓷碗在他手中裂开,温水洒了满手。她后知后觉低下头,顾长明迅速抽了帕子覆在她手上细细擦拭干净。

    “别动怒,万事皆备,只等他入局。”他轻声道。

    沈惊阙望了眼窗外,“嗯”一声。

    他们谁也没有提昨夜的事情。

    程予祝就好像一阵风,来去不定,握不住也抓不到,轻轻一挥就散了,又一直在她身边,引着往前的路。

    她低头看着桌面程予祝留下来的信,眸光更为坚定。

    排除万难,不会让廖枝得逞。

    吃过早饭,廖枝的人已在殿外候着,恭声道:“丞相邀南齐王爷一聚。”

    沈惊阙与顾长明对视一眼,双双站起身,走出宫殿。

    他如今丞相代政,按理而言自然要招待南齐使臣,只是今日这场是否是鸿门宴,就需要他们亲自去会会了。

    廖枝已经站在宫门口,见他们来,微微一笑,笑容无端透露出几丝阴霾。

    掩在袖袍下的手收紧,沈惊阙面上不动声色,甚至还露出了几分算是平和的微笑。

    “前些日子听闻王爷身体抱恙,不知昨夜可好些了?”他的话语意有所指。

    沈惊阙咬紧了后槽牙:“好极了……托丞相的福。”

    他已经知道程予祝的情况了,可以说,现在就是他希望看见的局面。程予祝此行随他们来,就算是南齐的人,南齐人死在瑨国会是怎样一番结果,他再清楚不过。

    廖枝看上去心情不错,迈着步子往前走去:“今日特来与王爷将军同游,以表大缙之友好。”

    沈惊阙心中冷笑,这傻啵玩意儿还真是一套又一套,生怕他们不入套。

    她与顾长明都是征战沙场十余年的大将军,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论心计和手法都是一等一的。就廖枝这个连她死讯都瞒不好的人……呵呵,还是省省吧。

    微风吹过水面泛起涟漪,几人在船头,心中各有所思。

    沈惊阙不动声色环顾过四周,思考着廖枝是不是想在这里动手,好让他们都逃不掉。

    那就更愚蠢了。

    “云华王爷。”廖枝突然开口了,他的目光停在她的身上,整个人怎么看都笼着一层阴气。

    沈惊阙抬眼对上视线:“丞相有何指教?”

    廖枝侧目望向江面,又笑了笑:“同王爷闲聊两句。王爷可知,这是何处?”

    她的目光顺着望过去,摇了摇头:“本王对瑨国地图并非很了解,便由丞相介绍了。”

    他若有所思:“也是……大缙间山水诸多,风景美好,是该向王爷好好介绍一下。”

    廖枝的手往一处指去:“那个是皇宫的方向,若是傍晚往那里看,可以看见很美的云霞。”

    沈惊阙顿了顿,露出一抹淡笑,轻轻“嗯”了一声。

    他们以前经常往那个方向看,在傍晚的时候,可以看见盘旋的飞鸟和壮美的落日夕阳。

    廖枝如今和她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还有,那个地方。”廖枝又指向另一个方向,“连接着皇城外一处桃花林,四季皆有好风景。”

    沈惊阙抿了抿唇,笑容不变:“原来如此。听丞相所言,此处确实是个好地方。”

    ……这也是她曾经的回忆。少年们在桃树下有说有笑,笑容明媚灿烂,都有美好的前途未来。

    如果当时知道未来会是这般模样……

    可惜没有如果。事与愿违,一切不会尽如人意。只是不知道廖枝将这些事与“云华王爷”说又是什么意思。

    “对了,这里。”廖枝再度开口,声音染上笑意,“已经到郊外了……景色更美丽,对不对?”

    沈惊阙又沿着他的方向看去,顿时心中一震。

    这是昨晚……程予祝死的地方。

    当时听闻水声潺潺,原来就是此处。

    廖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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