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欧阳景明带魏染竹到后花园时，魏染竹有些惊讶。
    八皇子府中的后花园格外大，欧阳景明带魏染竹到了百花园，夜晚花园的花依旧散发着一丝清香。
    不远处一座小亭屹立在正中央，花园到处挂满了暖色的灯笼，格外明亮。
    再借着晚上的月色，夜晚的花园好美。
    魏染竹怔了一下，看着欧阳景明找人拿琴来，放在了亭子里的石桌上，石桌特意做成了长方形的，显然便是摆琴用，欧阳景明往日应该常在这里弹琴。
    古琴放在中央，魏染竹轻轻摸了一下，这把琴一看便价值不菲，从木质做工来看，属精品，一旁一个鹿角标记，魏染竹怔了一下。
    对古琴魏染竹了解一些，宸国第一琴师陆中原制的琴，才有如此标志，听闻宸国只有三把。
    一把在陆中原那里，其他两把，一把不在宸国，而另一把没想到在欧阳景明这里。
    “你试试，用着可好？”欧阳景明道。
    魏染竹唇微抿，轻弹琴色，音质格外悦耳。
    好的琴弹起来果然不一样。
    魏染竹从没用过这般好的琴，随即想道，“这般好琴，只怕……弄坏。”
    “无碍，随意而已。”
    欧阳景明这么说，魏染竹便也不好再说什么，轻动琴弦，不觉问，“八皇子想听什么曲子。”
    魏染竹往日喜欢琴曲，在魏府时也常弹琴打发时间，弹琴可让她平静，更多时候能抒发各种情绪。
    欧阳景明想想只道，“想听点没有听过的人曲子。”
    没听过的曲子？
    魏染竹脑中搜索着，京城中的各曲欧阳景明定都听过的，很快便想到了一首曲子。
    如此好琴，只配好曲。
    脑中曲子千万，很多是自己模模糊糊记忆中的一曲。
    魏染竹纤细的手放在琴弦上，安静片刻，一首淡淡的曲子缓缓流出。
    曲子开头没有太多欢快，也没有很多悲伤，只是像一个故事一般娓娓道来。
    曲中男女相识相知，知礼而有节，共完学业，同窗几载，之后女子回家想到男子情真意切，但也为后来的悲剧而感伤。魏染竹以女子感触而发，带着一丝淡然婉约，渐渐情起情动。
    魏染竹的曲调音准而艺精，点在琴弦上利落而动情，听起来很容易吸引人。
    这首曲子分三段，曲调有些相似，只是每段感情不同。
    魏染竹刚弹完两遍，忽然一阵悠扬的玉笛的声音缓缓而入，玉笛的悠扬为原本悲剧的曲调加入了一丝生机。
    那笛音沿着魏染竹的琴声攀附而上，渐渐做了主引，魏染竹惊讶望一眼欧阳景明，欧阳景明口衔玉笛，正望向她。
    魏染竹不知欧阳景明听过此曲，还是只是听了两遍便能完全记下曲调，他笛音婉转独立而出。
    魏染竹怔一下，琴声渐渐跟上玉笛，琴声与玉笛和鸣，玉笛之声与琴声相缠，冲淡了魏染竹曲调中的伤感，转而变得彼此美好而悠扬的向往，曲中一对男女似越过重重阻碍在一起，男耕女织，琴瑟和鸣，幸福美满地在一起。
    曲罢，魏染竹怔一下，心中一丝悸动，没想到曲子会变成这样，比原本美好许多。
    曲中男女相知相许，一种说不出的独有的感觉。
    欧阳景明的笛音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盛气，任意而豁达，一种无所阻挡的力量，与魏染竹的柔美融在一起。
    魏染竹沉浸在刚才的曲中，随即有些安静，欧阳景明似也有些沉默。
    良久。
    “这曲子讲得什么？”欧阳景明忽然问。
    其实懂曲子的人只要一听曲子，便能感知曲中故事。
    欧阳景明刚才应该能感觉到魏染竹的曲子原本是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只是后来因为欧阳景明玉笛的附和，立马便成了相知相许，琴瑟和鸣的男女。
    魏染竹不得不说琴笛的力量，刚才有一瞬魏染竹感觉与欧阳景明莫名的默契。
    “这首曲子原本讲得是一位闺楼千金为求学女扮男装进男子学府，与一同窗好友多年互生情愫，但后因家中不许，女子被迫嫁给他人，男子郁郁而终，女主出嫁经过男子坟前，跳入坟中，最后两人幻化成蝶。”
    其实她记得不太多，揣测曲中大体便是这样。
    “女扮男装？”欧阳景明忽然道了一句。
    女扮男装？魏染竹怔一下，忽然想到，她似乎也曾女扮男装出现在顺城，后来遇到的欧阳景明和沈万晟。
    魏染竹一丝尴尬。
    欧阳景明好看的眸望过来，魏染竹忽然感觉今晚她选的曲子是不是不太合适。
    夜透着一丝安静，百花园中灯火与小亭显得几分惬意。
    魏染竹忽然有丝心跳。
    “八皇子，我只是随意弹奏，这本是一个悲伤的故事，被谱成了曲。”魏染竹似想要解释什么，又感觉好像也没什么。
    “你倒喜欢这般故事。”
    欧阳景明忽然嘴角动下。
    “我只是觉得曲子美。”魏染竹想问。
    降低心中那抹忽来的不适。
    夜的灯火下，欧阳景明的眸渐渐一丝温和。
    “故事倒是有些新鲜，有点像民间野传，只是这故事中男女有些……无用。”欧阳景明忽然想道。
    欧阳景明的话微微冲淡了一丝尴尬。
    无用？魏染竹瞪大了眸，疑惑看欧阳景明。
    “曲中男女两人同窗三年，又相交很好，怎会不知对方是男是女？女子既然钟情男子，便在书院期间便该想好之后的事，早做打算，何必后来会死一起。”
    “男子既求学，为什么不考取功名，而要郁郁而终。”
    魏染竹第一次听到人想这么多，一时无言。
    欧阳景明便是这般理智，大体男子所想与女子都不同。
    但这只是个故事，谁有知道故事中事。
    “我觉得……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般聪明，多数人只是一般百姓。”魏染竹只道。
    谁会一开始想那么多。
    “女子喜欢男子而不说，是知礼守节，男子不知有没有考取功名，但即使考取功名，家世官职不如对方，终也斗不过对方。”魏染竹想着故事也有感而发。
    欧阳景明静静的眸望着魏染竹，不知在想什么。
    也许他觉得她太过肤浅。
    魏染竹想想道，“情到深处，大体才会郁郁而终……其实我也不大喜欢故事这样的安排，人生除了情，应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例如她，不能因为之前与沈万晟的误会也好，真实也好而死。
    她有她的责任，有未完的事。
    “你比这曲中人明白。”欧阳景明忽然道，随即想想道，“你说曲子的女子若嫁给费心娶她的人，便一定不幸么？她与男子同窗几载，未必是真情。”
    魏染竹怔一下，忽然不大理解欧阳景明的意思。
    魏染竹不解地望向欧阳景明，欧阳景明眸中一丝温和。
    “夜晚风凉，小心你的背，早些回去休息吧。”欧阳景明垂眸道。
    魏染竹点点头，很多时候不懂欧阳景明说得。
    曲子的女子若嫁给费心娶她的人，便一定不幸么？她与男子同窗几载，未必是真情。
    魏染竹脑中想着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