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感染

    “池上暝?”
    推开映月轩的门,三月暮却没有在殿中看到心心念念的人。
    不在吗?
    他迈过门槛,穿过议事的外间,寝殿中,池上暝正坐在床上,专注地摆弄着刚从三月暮手里拿回来的剑穗。
    三月暮浅笑:“怎么了?”
    往常不都是听到自己回来的脚步声,就会到门口等自己吗?
    池上暝抬起头,三月暮这才看到他之前脖子底部的红已经蔓延到了顶端,池上暝缓缓道:“主人回来了啊……”
    他微张着唇,想说什么,一时又想不起来了。
    三月暮一惊,疾步上前,拉开了池上暝的衣襟。
    大片的红在他白皙的皮肤上,触目惊心。
    三月暮声音都变了:“怎么弄的?”
    “没事,”池上暝摇头的动作很迟缓,“过一会就好了。”
    三月暮:“我问你怎么弄的!”
    池上暝眨眨眼说:“我染上疫病了,主人,你把我隔离吧。”
    三月暮头脑中的一根弦啪地断了,眼前所见模糊了又清晰,清晰了又模糊,他勉强聚焦了视线,脑中依旧嗡嗡作响。
    三月暮:“你说什么?”
    “我说我染上疫病了,主人,”池上暝很有耐心地重复,“你该把我隔离了。”
    三月暮茫然地问:“怎么会呢?我不是给你施了咒吗?而且你不是也说剑灵不会染病……我被咬了都没事,你怎么会染上疫病呢?”
    池上暝反应很慢,没有答话。
    三月暮:“……我为什么没事?池上暝,回答我。”
    池上暝看了他好一会才说:“因为我施了咒。”
    三月暮:“什么咒?”
    “移接咒,”池上暝回答,“如果其他咒术都挡不住这个疫病,移接咒可以直接将疫病转给我。”
    三月暮:“……”
    “周久被我关进后面空着的殿里了,设了禁制,他出不来,他有传染性,我没叫人看守。”池上暝终于想起来他最先要和三月暮说什么。
    “……”
    “隔离吧,”三月暮艰涩地开口说,“把我一起隔离。”
    他身为掌门,不能因着一己私心就不隔离已经感染了的池上暝,这对若山的弟子是不负责任,但他身为主人也不能因为池上暝患上疫病就放手不管,尤其,这疫病还是替他受的。
    “会有什么症状,你自己知道吗?”三月暮问。
    “不行,”池上暝慢半拍地答话,“你是掌门,不能和我一起。”
    三月暮:“没关系,君玟他还靠得住,况且,真有什么事情他也可以传音问我。”
    “主人,你说话可不可以慢一点,你刚刚问我什么?”池上暝意识很恍惚,丹凤眼中的光模糊朦胧,听到的话也不甚清晰。
    他掐着那截剑穗,低声自语:“主人不能和我一起的,你不用管我,我过几天就好了。”
    三月暮扶住在慢慢歪倒却不自知的人,让他靠着自己的腰身,柔软的长发贴在自己扶着他肩膀的手上。
    三月暮理好他的马尾,掌心贴着他滚烫的脖颈,试图用这种方式为他缓解分毫。
    “我一会传音给君玟——”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血色充斥着他的视线,攀上池上暝的下颚、脸颊……
    更重了。
    池上暝感觉不到难受一般,他抬起一只手,覆在三月暮抚着自己颈部的手上,“主人,传播方式是肢体接触。”
    池上暝说完仰头,看着三月暮,眼中有为他解决了难题后发自肺腑的开心,“我感觉到了。”
    三月暮骤然抽出手,向远离他的方向后退了一步。
    传播方式是肢体接触,而他接触池上暝,按理应该也染上疫病,但因为池上暝的咒术,所以又一并回到了池上暝身上,让他病得更重。
    池上暝只觉身边一空,疑问歪头:“主人?”
    “你——”三月暮嘴唇开合半晌,却也说不出让他自己留在这里的话。
    “你先休息吧,”三月暮想扶他又不得不收回手,“自己躺下休息一会,我、我先出去,我给你找药。”
    直到三月暮合上殿门,池上暝才想起来自己该说不用药的,但三月暮已经走了。
    他不会真的染上疫病,也不会有疫病的症状,但三月暮会,所以转到他身上就成了发热加反应慢一类的症状,他觉得这不算什么,反正他也能痊愈,而且也不会变得和周久一样六亲不认,伤到三月暮。
    不过。
    池上暝后知后觉地想,他烧得好像比自己想象的要重啊。
    他倒在床上,闭着眼把自己埋进被褥间,默默忍受着越来越高的体温。
    风顺着打开的窗子吹进来,却吹不走一点热意,屋外的蝉吵个不停,嚷得人心烦。
    池上暝晕乎乎的也不知道时间流逝了多久,殿门又一次被人打开了。
    他吃力地抬起眼皮,又不能完全睁开,只能隐隐约约窥见似乎有一个白色的身影在向自己走来。
    “主人……”他嗓子烧得哑了,自以为是在叫人,其实发出的声音只有很小一点。
    但是声音多小,三月暮都能听到,他把药放在榻边的桌子上,手撑在床上,凑近他说:“我在。”
    “主人,你能不能……抱抱我。”池上暝看不清人了,他浑身滚烫,满脸通红,说出的话像是呓语。
    三月暮满心满眼都是心疼,却不能去抱他。
    “还能起来吗?”三月暮说,“喝个药吧,治发热的药,喝了聊胜于无。”
    池上暝这句话听见了,他混沌着翻了个身,想支起身子,可胳膊却使不出一点力气。
    三月暮环视了一圈也找不到能替自己扶他的趁手工具,池上暝挣扎着爬到床边,摸索着抓到药碗,一饮而尽,因为姿势不对,他呛咳了一声,三月暮却也无法拍拍他的后背。
    他堂堂一个仙尊、坤卯派掌门,感到了多年未曾有过的挫败和无力,他甚至不能说让池上暝把自己的咒解了,解了咒,他就更不能靠近他了,万一不小心,变成周久那般,伤害池上暝,伤害君玟墨凡和一众弟子,又该怎么办?
    “掌门?”有人敲响殿门,“二位仙尊找您。”
    三月暮隔着被子,将已然昏睡的池上暝推到床内侧。
    “这就来。”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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