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看向白霄，因为雾气阻拦，倒也看不太清。
    可双方距离又不远，因此还能看见大致轮廓。
    这反而更加可怕。
    白霄身材魁梧，双目幽幽，眼中隐隐有深红色光芒闪烁，立在雾中，如同一只噬人野兽，令人不寒而栗。
    士兵打了个寒颤，在军队中根深蒂固的等级思想还是让他拔刀上前。
    可笑的是，到了现在，他居然还不愿意放下手中的粮食。
    “玄感之雾还有至少两个月才能消解。”
    白霄开口了。
    士兵吓了一跳，顿住脚步，不敢上前。
    白霄居高临下，仿佛判罚罪恶的天神，又好似蛊惑人心的魔鬼。
    “僵尸横行，其势难挡，死人会化为僵尸，僵尸死后，又是尸骨无存。
    “在这里杀人，不管杀的是什么人，都不会留下痕迹。
    “一切都可以推脱在玄感之雾上，推脱到僵尸头上。
    “你是想要与我为敌，拼死搏杀，生死不明，就算侥幸成功，也得不到任何奖励，甚至还有可能被事后清算。
    “还是……不必拼命，也不必被清算，还能没有任何代价拿到身上的粮食。只要成为我的同伴呢？
    “僵尸，可是不认人的啊！”
    付景难以置信地看着白霄。
    这副话，居然会从一个武者口中说出。
    他浑身发抖。
    因为他看到士兵竟然侧过头来，手中的长刀，隐隐照出自己的面孔。
    付景恐惧、不安。
    这不是暴力的胁迫，而是一种事态完全超乎自己想象，那种无能为力的心慌所产生的绝望。
    他大声喝道：“你敢！你敢杀朝廷命官！？”
    白霄笑道：“你现在只是看了他一眼，他就用这种态度对你。可想而知，在他心里，你是没什么地位的。
    “像你这样的大头兵，不过是一只臭虫，他随手就能碾死。就算现在他手无缚鸡之力，身处险境，也一样敢当面呵斥你。
    “而你……居然还不敢动一下。”
    士兵又看向白霄：“不是你在多嘴吗？”
    白霄道：“是我在多嘴，可你想想，你刚才犹豫的样子，可是被他记下了？
    “现在你就算舍身来与我战斗，将我杀了，他最终也绝对不会念你的情。
    “只要雾气消散，重新掌握权力，便要将你清算，革你的职，杀你的头，放任其他人霸占你的妻女，欺辱你的父母……”
    “别再说了！”
    付景怒吼。
    “你不就想要我的命吗？来啊！杀我啊！”
    “杀你是一件很简单的事，简单到根本不需要我亲自动手。”
    白霄说着。
    哗啦一声。
    他从墙上跃下，恰好跳到付权尸体旁边。
    也是如此，士兵才看到地上还有一具尸体，待看清面目之后，神色惊疑不定。
    “知州大人？”
    白霄看向士兵：“考虑好了吗？如果你有了答案，现在就动手，或是向我冲过来，或是回去，把你的同僚们叫过来。”
    士兵往后退了两步：“你是什么人，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叫铁鹰，杀死你们廖指挥使的人。”
    白霄坦然地承认：“本来，你们这些衙门的爪牙，我都不会放过，但我现在缺人，非常缺人，所以我愿意给你们一个机会。
    “看到了吗？”
    他指向几乎要崩溃的付景。
    “知州已经被我杀死，还剩下他的儿子，接下来，你回去带上尽量更多的人，信得过的人，一人砍他一刀，把他杀了，从此，你们就是我的手下。”
    付景顿时明白了什么。
    白霄不是不杀他。
    而是要用他的性命，来做这些士兵的投名状！
    而且廖曲……早就被他杀了！
    怪不得新卫营会乱起来，恐怕在父亲与白霄交谈的时候，廖曲之死就已经传开了。
    “恶贼！”
    想清楚这件事，付景平白地生出了莫大的勇气。
    他咬紧牙关，就往旁边的柱子撞过去。
    “你休想得逞！”
    嘭！
    他一头撞在柱子上，声音沉闷，但他却只是痛着，额头有点破皮，渗出血来。
    别说撞死。
    撞晕都做不到。
    白霄看也不看他一眼。
    活人能用，尸体也能用。
    而且这家伙手无缚鸡之力，从未有过拼杀，毫无血勇之辈，那架势也不是能撞死人的样子。
    自尽不成，付景开始哭天喊地。
    “苍天无眼，让我自尽都不成……”
    白霄只对士兵道：“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士兵想了想，转头就跑。
    还不忘带着那一袋粮食。
    白霄静静地等着。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一直到十分钟。
    外面的声音几乎都消失了。
    付景哭了一阵，缓过劲来，眼见无人，也顾不得疼痛，反而指着白霄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你一个武夫，未曾读书，也学人摆弄口舌？
    “那群人早就跑了！
    “那群泥腿子，他们敢动手吗？他们能动手吗？
    “我父亲是一州父母官，我也中了举人，有了功名在身！
    “如今大庆朝承平已久，百姓安居乐业，文治高于武功，就算阴河路蛮荒之地，也知道读书人的厉害！
    “你觉得他们单单怕你，却不怕我？
    “也就你这种没脑子的武夫，胆敢以下犯上了！”
    说到这里，付景站直了身子，露出愤慨的模样。
    “等着吧，你这般行径，等到天官来临，我在天上，定要看清楚你的死期！”
    “嘘！”
    白霄也不恼，将食指放在嘴边。
    “要有耐心啊！”
    下一刻。
    汹涌的奔跑声从远处传来，声音越来越近，竟是一齐往这边来的。
    这步伐汹汹，怕是不下百人。
    付景骇得面无血色：“不可能，怎有可能？不敢，他们可不敢以下犯上，他们绝不敢以下犯上！”
    距离他来到衙门，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
    白霄心中如同明镜。
    这意味着，他故意带来的茂业的尸体，已经化为了僵尸，就在衙门的大门口徘徊。
    这群士兵闹得如此动静，又搬运粮食、财物，大多数人必然会从大门出入。
    白霄淡然开口：“我说了，我给了他们两个选择。
    “他们也就只能有两个选择！”
    他越过付景，来到这路的前方。
    哗啦啦！
    兵士们惊恐地往这边涌来，这是衙门大路，尽头是一处后门。
    白霄展开双臂，拦在这群人面前。
    “两个选择。
    “臣服，还是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