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说。”赵晟疯狂点头，那种濒死的感觉他再也不要体验了。
    “八年前，是八年前，我的经济状况出现问题，欠下了很多钱，梁行让我去找金霏认错，求她能原谅我当时犯的错，我…但金霏不见我。
    我找了她两次，第一次是认错，可她不见我，第二次是用那些同门师兄弟的前途说事，她也没搭理我，在然后就没了，真的！”
    “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到现在了还吞吞吐吐的不敢说，说明金霏出事跟他脱不了关系。
    山寻星短暂扫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梁庭竹，然后抬脚踩在赵晟的后颈上，微微用力：“只要你说出来，我就保你一命。”
    既然不说，那就先给块肉吊着。
    赵晟偷瞄着梁庭竹，听到他轻声嗯了一下，这才稍微放心了点。
    “我最后一次找金霏，告诉她梁行怀疑复制样本的丢失有问题，梁行说金霏很谨慎，不可能犯两次同样的问题，复制样本的丢失一定和金霏有关系，说不准是她做了什么才找借口说丢了。”
    梁庭竹问他：“所以她答应了见面，你帮梁行把她成功骗出来了。”
    不应该说是骗，或许金霏知道那是个陷阱，可她还是去了。
    “是…金霏提出在一家餐厅见面，梁行来了后，我就从包厢里出去了，不清楚他们具体谈了些什么…”
    赵晟不敢看梁庭竹，约见的第二天，金霏就出事了。
    “梁行做了什么？”
    “金霏不知晓光济会的存在，以为梁行要古菌是为了那家生物科技，他们发生了很激烈的争吵，我听见梁行提到你的名字…后来……后来我听见了一声枪响。”
    赵晟从没想过，在这个管制刀具又禁抢的国家，他会看见金霏掏出一把枪，如果那天金霏换一家餐厅，他相信，她真能乱枪打死梁行。
    “梁行手臂中了一枪，但光济会不止他一个有钱人，那家餐厅的大老板也是其中之一，这也是梁行敢单刀赴会的原因，后来金霏被他们带走，等到第二天梁行把她带回来，人就已经……”
    赵晟说完便低下头，比起为了追求永生，连妻子都能下手的梁行，他充其量只算半个帮凶。
    再说还是金霏先放弃的他，自己明明有才能却被打压，哪像金霏，不缺钱又是个天才，她根本不会懂自己的困境。
    “我那时也是走投无路…”
    梁庭竹并没有做出表示，山寻星走回他身旁，换位思考，她听见这话一定是想杀人的。
    树林里安静下来，萧索北风里，没人说话，赵晟也不敢吱声。
    头顶的目光让他感受到丝丝凉意。
    这种等待越久越不安，虽然山寻星说会放他一命，可赵晟还是不放心，他开始揣摩有什么办法能提高自己的价值，让生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光济会是个好借口，可他权限很低，本来知道的也不多。
    赵晟脑子里打着草稿，正想着怎么拿光济会的消息做交换，就听梁庭竹问，“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山寻星？”
    如果只是梁行的关系，那也有些过于关注了：“是不是光济会里有人提过她？”
    赵晟一惊，猛地摇头。
    光济会在末日后打过山寻星的主意，这个绝对不能承认，不然他就真的没活头了。
    梁庭竹没再回话，空气又寂静下来，这两个人赵晟谁也不敢多看。
    如果他在此刻抬头，就能看清梁庭竹那看死人一样的眼神。
    洁白雪面上，树枝上垂落弧形的藤条，火光下，弯曲的阴影化作一根吊绳，正好卡在赵晟的脖子上。
    他觉得自己像被绑在绞刑架上等待审判的囚犯。
    没有愧疚，只有极度的后悔，悔的是不该贸然自爆身份，还有露出破绽被抓到把柄。
    梁庭竹盯着赵晟，梁行能猜出来复制样本丢失有金霏的手笔，保不齐哪天就会怀疑到他身上。
    金霏不敢赌这个可能，所以冲动的先下手为强，说到底还是为了他…
    丈夫，学生都为了利益出卖她，金家不可靠，没人能帮她，而自己当时更不该出国的。
    这个赵晟在他眼里实在没有活的理由。
    可留下赵晟，能通过他认出光济会成员，也可以设局做饵钓鱼，是谁带走他，又是谁跟他接头，这些磨一磨总会知道的。
    好不容易逮住一个，下一个他们还不知道要去哪儿找，这个人活着更有用。
    更何况找光济会不是他自己的事，山寻星也需要他们的消息，她也同样有仇要报。
    犹豫良久，梁庭竹还是没忍住。
    “这个人，我能杀吗？”
    ！！！
    赵晟情绪激动起来：“别杀我，我还知道更多的光济会消息，你们让我想想，我一定能想到更多有用的，我有用的！”
    他跪着往前两步去拽山寻星，“而且你说了保我一命的！”
    山寻星后退一步避开。
    “做你想做的。”
    “杀了他，关于光济会的线索就断了。”
    “从用血给他吊着一口气时，我就没想放过他，再说线索断了可以再找，可该死的人多活一秒都是对死去之人的不公平。”
    帮凶也是凶，帮即助纣为虐。
    赵晟自觉无望，漂亮的女人果然都是骗子！
    趁着两人说话时，他踉跄着起身逃跑，疼也不怕了，拼命咬着牙关，一心只有逃命。
    可事与愿违，他的左腿被风刃从膝盖处切断，赵晟连十米都没跑出去就跌倒在地。
    “求你放我一命吧，我真的就只是传个话而已！”
    山寻星转过身，没去看身后的梁庭竹如何对待赵晟。
    坚持这么多年，他总要有一个发泄口，听完金霏的死因还能权衡利弊，询问过后再动手已经算理智了。
    赵晟被折腾半晚上，早已精疲力尽，现在又断腿，只嚎了几嗓子就再也叫不出声。
    不过贺淮那管血效果好的出奇，他流了许多血还有命在。
    “求求你给我个痛快吧…”
    血水中，赵晟凭着本能呼吸，谁来都好，让他死吧。
    可这个临终遗愿注定不能实现，过了好久，他才彻底没了声音。
    嘎吱的踩雪声传来：“好了，回去吧，在外面很久了。”
    “嗯。”山寻星往后扔了把火，连人带地把那一块烧的干干净净。
    回去的时间有些晚，贺淮和观月都已经休息。
    梁庭竹的衣服上溅了几滴血，进到房车后径直回了房间，洗去那一身血腥味后才下楼。
    他吃饭时不太爱说话，一直到上床休息，山寻星看他都是那一个表情。
    大约是忧心，半夜时醒过来，发觉床的另一边没人她竟也不觉得意外。
    她披了条毯子，走出卧室后，看见了满身倦怠，独自坐在玻璃房长椅上发呆的梁庭竹。
    玻璃房的温度比车里要低几度，穿的这么单薄，也不知道坐了多久。
    听见开门的动静，梁庭竹偏过头，看见是她，露出点笑意来：“怎么醒了，没我睡不着？”
    “是啊，没你不行。”
    山寻星走到他面前站定，眼睛还红着。
    俩人一坐一站，她张开手搭在梁庭竹肩膀上，“我来给你取个暖。”
    她往前靠近一些，带着他贴近自己，金霏去世时，梁庭竹还不到20岁，当初离开时，他也不会想到此后自己就没有妈妈了。
    山寻星一下又一下摩挲着他的后背，缓慢又柔和。
    明明这么温柔的动作，注入的力量却很多。
    温热的气息裹在毛毯里，梁庭竹抬手环住她的腰，越收越紧，两个人沉默着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