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玻璃窗外的人们坐在草坪上晒着太阳，听着他们聊天，聊着许多年前的事情。
    大锅在草坪上来回走动，这里看看，那里瞧瞧。
    他们都有欧阳璟的味道，倒也自来熟，叼着飞盘给了一个男人，将飞盘抛出，久久之后才落到湖的那一边。
    大锅停在湖边，转过头来瞪着那个男人，骂得很难听。
    “寻儿。”欧阳璟突然说话，伊寻和安朵拉同时转过头看着他。
    嗯？欧阳璟怎么会这样叫他？
    欧阳璟老脸一红，尴尬的扭开伊寻的脸：“我们把球场关了，把这里做成一个小型度假区，餐厅保留着，改装成酒店，方便他们回来的时候住，就不用再住酒店来回跑。”
    “你真想把血族城建在这上面？”
    “复制血族城不实际，重要的是人在哪里，家就在哪里，不仅仅是他们，血族的其它人也可以回来，想要把大家都团结在一起，需要完善我们的家族文化。你不懂。”
    “是是是，就你懂。”安朵拉点点头。
    “那也得收费哈，也不能白住的，住个几百年，这点家产都给我霍霍没了。”
    “没事，你不是还有细爷的嘛，等我死了，还有我的。”
    “呸！”欧阳璟拍拍安朵拉的头，问伊寻：“你怎么没有家产呀？”
    “你的主意还打到我身上了，我的家产就是你，我死了，你什么都没有。”
    “呸！”欧阳璟大长胳膊左右两边分别搂住两人：“我警告你们俩，我放细儿走是因为她要的我给不了她，你们要是敢动这些歪心思，我就直接杀了你们，省得你们折磨我。”
    “你别忘了，你还有个儿子。”
    “什么儿子？”欧阳璟的脑细胞飞速运转起来。
    儿子？这话可不能乱说的！
    “尤罂叔，他的家产更多。”安朵拉坏笑道。
    “他这九百年连山都没下，哪来家产？双峰山是他的？”就算山是他的，那也就只是座山而已，切。
    “璟，看你那么单纯，我突然都想喜欢你了。”安朵拉靠在欧阳璟的肩膀上说。
    欧阳璟没有抗拒安朵拉，顺手把伊寻的头也摁在自己的肩膀上，看着玻璃外的人们。
    没有纷争的他们，才能那么无忧无虑。
    而他与赫离之间的仇恨，在玉细离开之后，放下了一些；
    在杨珈珈和季员力离开之后，又放下了一些。
    这些仇恨到底是因为阳治而延伸的，还是战千禹的记忆在干扰着他的情绪？
    战千禹这么多年都活在仇恨里，是怎么过来的？
    “朵拉，你们那么多年，都在做些什么？日子那么长，会不会很无聊？”
    “你该不会觉得我们的人生得像你这半个月这么刺激才有意思吧？你知道你这半个月的事情得费了我们多少心思吗？我这几百年来都都没那么辛苦过。”
    “你不就这几天下下药，下药也不开心？”欧阳璟哼哼的嘲讽着。
    “要不是看在小力力的份上，我好歹给你两拳！”安朵拉举在半空的拳头没有打下去，欧阳璟的肌肉太硬：“你去过的地方，那些监控，不都是我们拆的？我们得赶在梁氏之前把你和寻儿治儿的监控处理干净。早知道你跟梁氏交好，我们也不用费那么大的劲。”
    欧阳璟看一眼沉默不出声的伊寻。
    伊寻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在这鲸城里还有除了阳治三人以外的人。
    “这事发生之前，你们就像他们一样，什么事也不干，就这么待着？”
    “那还有啥可干的？”安朵拉想了想：“你想干点啥也行，我有药，不伤身。”
    “嘶！”欧阳璟伸手一顿撸乱安朵拉的头发，咬着后牙槽嫌弃：“你一女孩子怎么开口闭口都是下药！”
    “都几百岁的人了，你还想看我跟你假装清纯？”安朵拉躲开欧阳璟的手，理着头发：“我这是为了你好，我要不给小力力下药，他身体抗不住。”
    “什么意思？”
    “除非你们盖两张被子，不然你一冰棍儿跟你睡一块跟睡太平柜有啥区别？”
    “你说谁冰棍儿呢？”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下的药就纯纯是馋他身子？你也太小看我了，我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他要是不喜欢我，我还能硬上他？”
    “你这句话，最好在下次见到阿力的时候给他重复一遍。”
    “略略略略略。”
    “叫人把这窗上装个水帘，这地方人太多，总感觉他们能听到我说话。”
    欧阳璟说完，窗外的人转过头来，冲着他们挥挥手。
    欧阳璟的背脊一阵凉意袭来，打个冷颤，紧张地拍拍安朵拉的大腿：他们该不会都听到我们说话了。
    安朵拉点点头：当然了。
    草率了。
    假如欧阳璟所想关掉球场，这水帘确实有必要装起来的。
    现如今的鲸城与以往不同，他同意让族人随意进出鲸城，就代表着这鲸城不再是赫离维系了千年的寂静之地。
    他们更需要防范赫离有可能派出的人潜伏在周边。
    刚才在草坪上向他们打招呼的人，也有可能是其中一个。
    欧阳璟对和平的幻想将他和他身边的人置于另一个困境。
    这是战千战曾经拥有过的和平。
    欧阳璟要走，就必须把鲸城安排好才能离开。
    他是不可能把伊寻一个人留在鲸城的，而战千系的事宜还得靠安朵拉来操持，他需要一个人，能留在这血族城上，守着这口绿水湖。
    这城里有赫离想要的血虫。
    唯一可以替他守在这城上的只有战千尤罂。
    他要出鲸城把过去的工作完成是早就已经决定的事情，那时还有玉细在，所有的事情都好解决，他只需要带着伊寻就可以离开。
    而现在不行，他亲手把玉细丢在那湖里，安朵拉和伊寻他都必须带在身边，他再也不允许他们任何人以任何方式离开他。
    安朵拉接收到欧阳璟的计划，把跟在她身边的两个男人叫到家里来，安排接下去的事情。
    她也想走，早点离开鲸城去找季员力。
    两个年轻的男人。
    一个个头稍微高一些的叫马易宇，他五官棱角分明，穿着简单偏正式，不太爱说话，安朵拉说话时，他歪头认真听讲，有应必答，是安朵拉进化的第一个男人。
    个头矮一些的男孩叫田开，略显得青涩一些，看起来与安朵拉的关系更亲密。
    三个人坐在餐桌前，谈着鲸城里的安排，田开负责鲸城里对接欧阳璟的财产处理事宜，马易宇回到玉细的地界，处理好玉细的产业手续。
    而她自己，要在这两天之内安排好战千尤罂和这城上的老人。
    剩下的欧阳璟和伊寻无事，两人驾车回到欧阳璟的小区。
    这是暴乱后欧阳璟第一次回到这个小区。
    小区里已经恢复暴乱前的模样，电梯和走廊已经被清理干净。
    他和伊寻戴着口罩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乘坐电梯上楼，邻居们并没有认出他来。
    他解开密码锁进门，家里还是他出门前的模样，地上摆着他当时着急离开没有收拾好的东西。
    他蹲下身收拾地上的东西：“在别墅里的时候，我以为暴乱结束，我能带你回来，我平时拍戏的时候你也可以陪着我，也挺好的。”
    “你那个时候有想过带着我走吗？”伊寻进屋里打量着，打开窗帘看着对面的顶楼，他就是站在那个位置，远远地看着他，只穿着一条内裤一边喝酒一边跳舞。
    这个闷骚的男人。
    “反正那个时候我是不想跟你走的。”欧阳璟收拾好地上的东西，站在伊寻身边，看着他看过去的方向：“你知道你那个时候多像一个变态吗？那么恐怖的时期，你还站在那看着我。”
    “我也不想在那里看你，我来找过你，但是你没让我进门。”
    “任何一个正常人，在那个情况下都不会让你进门的。馋我身子的男人那么多，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其中一个。”
    “我是。”伊寻点头：“我当时就应该直接破门而入。”
    “你不是那种人。”欧阳璟一把搂过伊寻的肩膀：“我是真的没有办法再回到以前的生活了是吗？”
    “嗯。”
    “如果我不杀赫离了呢？跟他和解呢？”
    欧阳璟能说出这句话让伊寻有些意外，如果能不杀赫离当然是好的，不再把纷争放在台面。
    欧阳璟已经掌握着血族里所有的血性，赫离已经没有什么可争的，只要欧阳璟不再针锋相对，他们也可以和解的。
    只是，他怎么突然又不想杀赫离了？还是，他不想待在鲸城了。
    “要把鲸城还给他吗？”
    “当然不是。”伊寻的话惊醒了他。
    从阳治刺杀伊寻的那天，他带着几个孩子住进双峰山下的那栋房子起，他就已经完全选择了这条路。
    他当着全族人的面扛下战千禹的一切时，他已经彻底回不去了。
    当站在曾经属于他的小公寓里，他还是怀着一丝幻想，想念过去那些他热爱的生活。
    有没有一个可能，他可以带着伊寻和安朵拉，回到他的生活，远离那些纷争。
    他回房间里拿了小背包，收拾了他留在家里的证件和随身物品，匆匆离开小区。
    他突然害怕他会退缩，像战千禹一样，给过承诺后又丢下他们。
    他答应过伊寻，会留下来。
    再给他一些时间，他可以从他过去的生活中脱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