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说出来了七天，但是光路上来回就要花掉四天，在这里才待了三天。时间过得实在是太快了。”
    家属区门口，徐开栋看了看马上就要到跟前的军绿色吉普车，又回头望着分站在妻子旁边的两个女儿，心里满满的都是不舍。
    “舍不得我们，就多住几天嘛。”
    徐雨溪眼里包泪，虽然在软声挽留着，却也明白是留不住人的。
    他们连返程的船票都已经提前买好，显然是在家的时候，就已经商量好了。
    “你二哥还要回去工作，不能请太久的假。家里那么多事情，我们也不能就这么丢下不管，对吧？”
    徐开栋其实是可以多住几天的，但是从驻地出去太麻烦了。
    一家人如果分成三趟走，那就意味着苏云谷要送三次。
    这样太累人了，而且平白无故的，不好总是借用公家的车辆，索性两人就一起回去算了。
    看着依然娇软爱撒娇的徐雨溪，他心里挺欣慰的。
    结婚一年，性情还是跟在家时差不多，说明苏云谷确实将她照顾得很好。
    之前总怕孩子在岛上过得不好，现在亲眼看过，总算是安心许多。而且，以后姐妹俩还能互相有个照应。
    安抚过小女儿，他又将视线投向另一边安静不语的大女儿。
    想要多叮嘱几声，又怕给她造成压力，最终也只是冲她露了个笑。
    “好好照顾自己，凡事别憋在心里，及时说出来。要高高兴兴的，身体才会好。”
    姜云认真应好，眼眶通红。那两个字在喉咙里滚来滚去，最后终于鼓足勇气喊了出来，“爸爸！”
    这三天的相处里，他们真的是处处妥贴。
    会拿着徐家的全家福很自然地跟她介绍家里的每个成员，也会对着姜家的照片认真聆听她与养父母一家的相处。
    尽管心里一直在期待着，可二老从来没有提过改口或改名的事情，始终保持着周全却不紧迫的态度，甚至会在她觉得愧疚的时候温柔开解。
    他们毫不避讳那缺失的二十年，却从不提离别痛、寻人苦。而是通过细碎的日常，慢慢熟悉彼此，带着她从探寻到面对，再到接受，逐渐将两段人生衔接起来。
    她觉得，自己真的好幸运，能够拥有两对这么好的父母。
    “哎！好，好，好，我的乖囡囡，爸爸在这里。”
    徐开栋瞬间湿了眼，激动到无以言表。
    他记得她刚学会说话时的情形，记得她叫出第一声爸爸时的欢喜，也曾经绝望地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听到。
    好在，二十年，失去整整二十年以后，她终于回来了。
    他当然知道，中间这么久的隔阂不是轻易就能消失的。因此已经做好了至少要等上几年，甚至更长时间，才能再听见这声爸爸的心理准备。
    没想到，在马上要离开的时候，居然能收到这样的惊喜。
    “爸爸、妈妈，我很高兴自己是你们的女儿。”
    叫出了第一声，后面的自然就不再觉得困难。姜云泪中带笑，说出了这几天一直萦绕在心头，却没能说出口的话。
    见父母笑着连连点头以后，她迈步走到徐江身边，轻轻地给了他一个拥抱。
    “二哥，你也一样。我很高兴，自己是你的妹妹。还有，这些年我过得很好。所以，丢掉所有的歉疚和自责，好好过你自己的生活吧！”
    他的小心翼翼，这几天她全都看在眼里。
    也不太敢去想象，当年那个小男孩，是怎样背着这么沉重的包袱，熬到今天的。
    徐江愣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嗓音止不住地颤抖，“好，你好好的，哥哥当然也会好好的。我们都好好的。”
    “马上就要六点半了，你们赶紧上车吧，不然时间太赶。”
    看着恋恋不舍的几人，董乔深吸一口气，主动开口提醒。
    他们买的是九点半出发的船票，现在过去刚好，再晚就很紧张了。
    “爸爸、二哥，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云云的。不信的话，就让妈这段时间好好监督。”
    特地请了假出来送人的田千里殷勤地扶着他们上车，同时不忘努力表忠心。
    徐开栋望望站在车下的他，又望望坐在驾驶座上的苏云谷，语气认真，“千里、阿谷，你们两个都很好。阿云和小溪交给你们，我自然是放心的。
    但是，上下牙也会有打架的时候，何况是两夫妻过日子。如果有矛盾了，摊开来好好说，千万别轻易着急上火。”
    “是，爸，我们记住了。”两人齐齐应声，郑重承诺。
    目送着吉普车越走越远，直到彻底消失在视线里，董乔这才挎着两个女儿的胳膊，转身回家。
    没想到一回头，就看见了不远处哭成个泪人的胡兰兰。
    “没事，你们不用管我。我就是太感动了，忍不住。”察觉到她们的视线，胡兰兰连忙摆手解释。
    她从怀孕以后，眼泪就比以前更浅，何况是遇见如此催泪的场景。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觉得两人不仗义，大家都是好朋友，居然将这么大的事情瞒得严严实实。
    后来才知道，她们也是在前不久才发现真相。
    又听了一遍当年的故事以后，除了唏嘘和感伤，再也顾不上其他。
    姜云和徐雨溪这两天总是陪着家里人进进出出的，认识的军属们难免会感到好奇，但又不好意思上前打扰。
    征得她们的同意后，她便当仁不让地担任起了发言人的角色。
    结果每说一次，就忍不住哭一场，眼睛天天都是肿的。
    认识才两三天，董乔对她的性子已经有了几分了解，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任由几个年轻人凑伴说话，自己则凑到江秀花旁边，逗起了孩子，“荔荔今天怎么醒得这么早？”
    “估计是昨天睡得早、睡得多，养足了精神，想出来凑热闹。今天军号声刚响就醒了，往常就是在耳边打鼓都吵不醒。对了，董姐，你今天什么安排，咱们要不要早点去赶海？”
    “行啊，等太阳没那么晒就出发。”
    在海边出生、长大，董乔的赶海经验绝对相当丰富。
    从前，她只觉得这是件特别辛苦的工作，不过现在难得有机会重温旧梦，居然觉得还挺有意思。
    哪怕有好些年没再尝试过这项活动，她只在第一天下午，经过短短半个小时的练手以后，便迅速找回了过去的手感，充分展现了自己的实力。
    短短三天时间里，凭借着精准的判断、飞快的手速，以及爆筐的收获，她彻底收服了所有人。
    更是让上岛即将满一年，赶海水平依然停留在初级阶段的江秀花崇拜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