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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报应

    夕阳无限好,终是近黄昏。
    风城初雪的那晚过后纪晨曦的心就彻底死了,他知道那个曾经抬眼星辰大海,展颜清风霁月的人再也不属于他了,他们之间的爱跨越了世俗,许下了承诺,熬过了异地,从相遇、相识到相知,从一个个春夏到一个个秋冬,他们在各自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里陪伴着彼此一路携手向前,向阳而生,但最终却还是没能逾越现实这条鸿沟,曾经的种种成了一场美好的幻梦,而不能相守在一起的遗憾也给彼此都留下了一地心碎的回忆。
    那一年,他们各自都举行了没有对方的婚礼,那一年“火影”已经完结,而“海贼王”还在连载中......
    纪晨曦的结婚对象是他父亲同学的女儿,也就是他和林沐阳跟家人“出柜”前,母亲沈玲一直打电话催他回去相亲的那个女孩,女孩名叫谢恬恬,人长的也很甜美,和纪晨曦是同龄人,当下就职于风城七中,是一名数学老师。于是,在双方父母的极力撮合下两家人坐在一起吃了顿饭便把纪晨曦和谢恬恬两个人的婚事定了下来,当天沈玲更是开心地说道:“人民警察和人民教师听起来就很般配!”
    结婚前,纪晨曦打电话给贺一鸣,邀请他和他老婆徐梦洁一起回风城来参加他的婚礼,贺一鸣在电话结束的最后问道:“那首歌你再也不会唱了吧?”
    纪晨曦只是回答道:“反正曲子是你的,词可以填更好的”
    婚礼那天,贺一鸣礼到人却未到。当天,纪晨曦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吹了一头帅气的四六分短发,他坐着婚车接到新娘谢恬恬时眼睛弯成了月牙。作为伴郎的方明治在婚礼进行到新郎和新娘互换戒指的环节时,站在台下的他突然用一只手捂住脸哭的泣不成声。没有人知道方明治为什么会哭的这么痛,甚至有人还会觉得他这副样子很好笑,但只有方明治自己知道他对爱情最后的信仰彻底崩塌了。
    令纪晨曦感到意外的是他的师傅老罗之前本来说接了新案子没空来参加他的婚礼,却竟然也在百忙之中抽出了时间在婚礼当天前来道贺,但老罗脸上的表情却看起来却并不像是来道贺的,反倒像盯着犯罪嫌疑人一样在婚礼全程一直盯着纪晨曦,后来婚礼刚一结束老罗便匆匆离去,连酒席都没有来得及吃上一口。
    两个人的缘分要是尽了,即使在同一个城市里呼吸着同一片天空的气息,也不会再相遇。那年以后,这座城市的喧嚣与聒噪似乎都归于了漫长的沉寂。
    两年后,林沐阳从风城市第一人民医院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张确诊通知书,他抬头望着灰色的天空苦涩地笑了笑,然后自言自语道:“这就是我先放手的报应吧”
    当从外地出差回来的苏月瑶看到林沐阳的那张确诊通知书时眼泪不由自主地就簌簌落下,随后她紧紧抱着林沐阳强忍着哽咽说道:“明天,我们就去办住院手续接受治疗,你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林沐阳抬手擦了擦苏月瑶脸上的泪水低声说道:“月瑶,我没怕,我只是不想治了”
    几个月后的一天晚上,苏月瑶一只手端着一杯水,另一只手捧着一堆颜色不一的药片来到已经病入膏肓躺在自己卧室床上的林沐阳跟前。林沐阳的脸颊因病痛的折磨而凹陷,脸色变得十分苍白,此时的一张脸上已经寻不到一丝曾经俊美的痕迹,甚至一眼看过去还有些瘆得慌,他整个人已经瘦的仿佛只剩下皮包骨头了。
    林沐阳靠坐在床头的位置看着苏月瑶手里的药轻轻摇了摇头,然后他缓缓抬起一只瘦骨嶙峋的手,只捏起了其中几个白色药片放进嘴里,苏月瑶强忍着眼中的泪水随他意愿收起了手中的其它药片,她心里很清楚留给林沐阳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吃过药后,林沐阳小声问道:“我妈她们呢?”由于喉返神经受损,林沐阳的声音已经变得十分嘶哑,听起来就像被砂纸磨过一样,而且他每说一句话还会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
    守在床边的苏月瑶轻声回答着:“阿姨带着小菀姐和雪霏她们出去吃饭了”
    这时,林沐阳忽然勾唇笑了笑并说道:“以前我妈还想给我生个弟弟或妹妹来着,结果秦叔叔不同意,这下......”林沐阳话还没说完就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一旁的苏月瑶赶紧从床头柜上的纸盒中快速抽了几张纸巾放到林沐阳的嘴边,而后白色的纸巾上就被晕染上了一抹红,林沐阳看着这抹血红缓缓说道:“月瑶,我等不到今年的梅花开了,我的枕头下放着一封遗书,咳咳咳......”
    听到这句话,苏月瑶眼中的泪水再也压不下去了,眼泪夺眶而出的同时她气道:“你胡说什么!”
    林沐阳抬眼看向此时泪流满面的苏月瑶说道:“月瑶,你答应我,咳咳咳......帮我瞒着他,永远都不要告诉他真相”
    苏月瑶一只放在床上的手紧紧地攥了起来:“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他!”
    林沐阳的眼角忽然滑出一滴泪水,他张口用力呼吸了几下后继续说着:“是我对不住他,咳咳咳......我也对不住你,我一直都明白你对我的感情却无法做出回应,我让所有人都失望了,咳咳咳......”
    “你没有对不住我,和你结婚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虽然我们的婚姻只是个形式,那也是当初我心甘情愿下的赌注,只是我过于自信了,以为时间可以让你放下他......沐阳,我其实很想知道,如果没有他,你会不会选择我?”
    林沐阳轻咳了两声然后莞尔道:“会,当然会了,你这么优秀,这么漂亮......月瑶,可惜没有如果,我其实一直......”
    苏月瑶不想让你林沐阳继续说下去了,便打断了他:“算了,不说这些了......我答应你就是了,你别说话了,快躺下休息吧”
    随后,苏月瑶轻松地将林沐阳半抱起,然后放平在床上,替他盖好被子后自己捂着嘴快步走出了房间。
    不知过了多久,林沐阳昏昏沉沉中听到有个小女孩的声音在他耳畔喊道:“舅舅,舅舅......”他想要应一声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甚至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
    随后,林菀走到卧室门口对站在林沐阳床边的小女孩低声斥道:“雪霏,出来!别打扰你舅舅休息”
    小女孩扭头看着门口的林菀说道:“妈妈,舅舅他没睡着,他刚刚还在说话呢”
    林菀闻言上前走了几步仔细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林沐阳,只见他双目紧闭,鼻子上插着输氧管,微张的嘴巴没有任何动作。林菀不忍心再观察下去,便领着女儿走出了房间。关好林沐阳卧室的门后,林菀弯下身子问小女孩道:“雪菲,你告诉妈妈,刚刚你听见舅舅说了些什么?”小女孩歪着脑袋回答道:“舅舅他刚刚一直在重复着一句话:晨曦,对不起,晨曦,对不起......”接着小女孩又问道:“妈妈,晨曦是谁啊?舅舅为什么会对不起他?”林菀闻言先是深深叹了一口气,然后她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说道:“等你长大了,妈妈再告诉你”
    深夜里,林沐阳自行醒了过来,他感觉睡了这一觉呼吸变得顺畅了许多,浑身也有点儿力气了。此时,床头微弱的夜灯仍在亮着,林沐阳侧目看到了窝在床上另一边的Sunny,Sunny此时也正抬眼看着他。最近这几天,Sunny每天晚上都会睡在林沐阳身边守着他,谁来都赶不走它,即使强行把它抱走了,它半夜也会自己开门再回到林沐阳的身边,加上林沐阳不让任何人晚上呆在他的房间守夜,所以大家就只好让Sunny呆在这里了。
    随后,林沐阳抬手摘掉了自己鼻子上插着的输氧管,然后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Sunny见状也从床上直起了身子,然后走到他身边嘤嘤叫了两声,并把脑袋钻到了他的手心下。林沐阳苦笑了一下,摸了摸Sunny的脑袋说道:“自从你作为我十七岁的生日礼物来到我家后,看到你长的那么快,没几个月就从小小的一只变得我抱起来都费劲,我就总会想到你呀顶多只能陪我个十几年,要是去了汪星球我得多伤心啊,这下好了,我要走你前面了,以后你就乖乖跟着我妈吧,听见没?老姑娘,哈哈哈......咳咳咳......”
    这时,听到林沐阳屋里有动静的林静书开门问道:“阳阳,是不是又疼的睡不着了?”
    林沐阳勾起唇角摇了摇头说道:“妈,我没事儿,你休息吧,我就是躺累了,坐起来歇会儿”
    面容憔悴的林静书站在门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林沐阳直接开口问道:“妈,你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林静书进屋关上了房门,然后走到林沐阳跟前替他把被子往上掖了掖说道:“阳阳,你真的不打算见他一面?”
    林沐阳坦然地笑了笑说道:“妈,都过去了,没有那个必要,我也不想让他看见我这副样子,他现在生活美满,家庭幸福,更不能去打扰他了......妈,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你赶紧去睡吧”
    林静书走后,林沐阳拿起手机默默翻看着自己空间里的一个私密相册,他瘦削的一张脸在手机屏幕亮光的照射下时不时地就露出一个笑容,只是这样打心底感到幸福的笑容出现在他现在这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苍白面庞上,却也看不出任何幸福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林沐阳突然感觉自己想要咳嗽,但为了不吵醒家人他把嘴巴紧绷成了一条线,用手捂在嘴上将咳嗽声关在了里面,然而他闷声咳嗽了两下后突然涌上喉咙的一股腥甜还是从他紧闭的嘴缝里喷了出来,点点猩红瞬间就洒在了他面前的被子上,他的肺部顿时就感觉像被火烧了一样灼痛,几乎同时这把火便烧遍了他的五脏六腑,剧烈的疼痛感从他的肺部传遍了全身的每个角落,而后他又突然感到一阵恶寒袭来,冰火骤然交替折磨的他生出了一身湿腻的汗,与此同时他发现自己的喉咙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林沐阳浑身一阵忽冷忽热过后,他拿着手机的那条胳膊便无力地垂下了床沿,随后手机便从他的手中滑落在地。这时,一旁的Sunny从床上跳了下去,绕到了林沐阳手机掉落的地方,然后用嘴将手机叼了起来又重新饶回了自己下床的位置,它一个跃起想要跳回到床上却没能成功,而后连着几下都没能跳上床去。Sunny顿时急的站在床下哼唧了起来,接着它向后退了退,再次努力往床上跳,这一次它终于成功跳上了床,随后它就把嘴里一直叼着的手机放在了林沐阳的身上。
    此时还亮着的手机屏幕上,两个少年站在一个雪人身后,一个少年揽着另一个少年的肩膀,在皑皑雪地中他们却都笑的如沐春风,宛若三月桃花绽放......
    Sunny坐在一旁一直等着林沐阳拿起手机,见他迟迟没有动作,便用嘴去拱林沐阳放在床上的那只手,它拱了很多次,直到手机屏幕的光熄灭都不见林沐阳有任何动静,于是它便不安地嘤嘤起来。随后,Sunny一边哼唧着一边用力去舔林沐阳已经闭上的双眼,再后来接连不断的吠叫声就响彻了整个房间,将屋里的其他人全都叫醒了,唯独叫不醒林沐阳。
    错过了落日余晖,也未曾见到入夜的满天星辰,林沐阳就连晨曦的到来都没能等到便撒手尘寰了。林静书遵从了他生前的遗愿没有举行葬礼,将他的骨灰葬在了小枫山下的一个叫安宁园的墓地。而Sunny自林沐阳离世之后就开始绝食,不吃不喝几天后也去了汪星球,这让本就沉浸在丧子之痛中的林静书犹如雪上加霜,精神一度崩溃,于是,秦征便请了长假时刻陪伴在她的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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