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指了指天，“剑渊干的？”
    张大海点头。
    朗月又问：“有什么用？”
    张大海犹豫了一会儿，捡了个最直观的用处说：“能杀很多人。”
    朗月指天的手蜷缩了一下。
    啥意思？
    现在投敌已经来不及了，是因为剑渊这一剑下去对面死了很多人，所以仇恨拉满了？
    发光汤圆：[哈？不用脑子想都知道不是这个缘由吧！]
    张大海深深地看了朗月一眼，“渊者，‘深水’也。”
    朗月冷漠，“说人话。”
    张大海翻了个白眼，“这是写在剑渊内外门分界石上的。”
    但是几乎没多少人知道。
    包括剑渊自己人。
    毕竟剑渊的修士都是剑修，他们走路的时候并不会在意路边的风景，而是满脑子都是他们的道、他们的剑。
    按理来说这种“异常突兀的景观”应该会成为宗门交流时的八卦谈资，又或者会被去剑渊交流学习的修士写进手记里。
    不巧，那是剑渊，他们几乎不参与宗门八卦聊天，也不喜欢请别的修士去剑渊交流学习。
    就像朗月，碎寒单方面跟朗月关系极好，她还认识梁鹤以及龙昊，却几乎没从他们口中听说过剑渊的什么事情。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呢？”朗月定定地回望张大海。
    张大海笑了笑，“我是个商人嘛……啥都可以不通，但是消息不能不灵通。”
    朗月显然不信他这种鬼话，要是张大海说他曾经是剑渊的内门弟子朗月觉得可信度都还高一点。
    “小粉啊……”张大海喊她。
    朗月纠正：“开背虾。”
    “小粉红呐……”
    朗月手中刀一横，半指寒光出鞘，“开背虾。”
    “小虾子诶……”
    朗月收刀。
    张大海砸吧砸吧嘴，“等你出北城区，老子迟早收拾你一顿。”
    朗月很硬气，“有本事你别进北城区，你敢进来我就敢报复回来！”
    “哦，你还知道我是北城区的，那你是不是忘了北边那群不愿出来的人？”张大海不愧是北城区第一奸商，在转移话题上真的很有一手。（*）
    虽然是他先作的死，但是朗月看在正事的面子上决定先放过他。
    “那人是剑渊的？”朗月问。
    张大海抿了抿嘴，“应该不是……那位只是……年岁大些。”
    于是“那位”见过很多被藏起的“前尘”。
    岁月漫长，人总会偶尔寂寞，更何况他有一肚子故事。
    “你知道梁羽吧？”张大海试探。
    茶杯在朗月的指尖轻转，“知道啊，剑圣梁羽嘛。”
    张大海顿了一顿，然后露出了一抹极大的笑容，“知道就好，这样我们聊起来会比较方便。”
    梁羽是梁氏供养出的天才没错。
    但这并不妨碍梁羽不喜欢梁氏。
    原因很简单——理念不合。
    梁氏同大多数元界修士一样，想要空间属性。
    而梁羽呢？
    “我见过他的剑。”朗月道。
    ——礼之于风，闻竹音，才见水，水映天地，于是生莲，藏锋于柔。（*）
    礼剑。
    他心中映照着天地，所以“莲开”时才能触碰空间。
    张大海似憾又叹，“他想‘有教无类’，他想……这元界万民皆可修仙……”
    跟……“大师”想要的“世间再无仙凡之别”不太一样。
    “大师”是愤恨的，是恨着这世间不公的，他的思想是自下而上的，他想的是破开凡人身上的枷锁，他恨大部分的修仙者，所以他的行为是“劫富济贫”的。（*）
    梁羽作为一个天才，他是没有这种“恨”的，他更多时候是在同批次的修士都难以企及的高度去看这个世界的。
    不同于李清风那样“自闭”的天才。
    梁羽是爱这个世界的。
    他认为修仙之后能看见更广阔的天地，能遇见更美的风景，能有机会结识更多有趣的朋友。
    他站在山巅，希望将那一刻他看见的风景分享给所有人，他希望所有人都能上来看看。
    匪夷所思？
    但这是真的。
    所以他才是剑“圣”。
    “应该现在没几个人知道了吧？”张大海掰着手指数了数。
    “什么？”
    “剑斩灵根的功法，是梁羽研究出来的。”（*）
    “哈？！”
    祂对这条消息给予了肯定：[是真的。]
    一开始元界并无剑渊。
    是先有了剑圣梁羽，才有了剑渊。
    是的。
    如今的氏族梁氏不是梁羽嫡系，而剑渊才是。
    梁羽弃剑断缘，所以剑胚才会在梁家，而他的传承却在神火秘境里面。
    梁氏恨他，恨他特立独行脱离掌控，又爱他愿意挤入天道所在，为元界修士传达意愿。
    李清风的事做得确实非常不光彩，他们为了粉饰太平也为了报复梁羽故意“胡乱连线”。
    他们抹掉了“李清风”也抹掉了“剑圣”，剩下一个不伦不类的“梁羽剑仙”。
    “剑渊”这个名字，是梁羽取的。
    渊者，深水也。
    深潭也被称为“水的聚集地”，因此“渊”又用来比喻人或事物聚集的地方。
    茶杯在朗月的指尖停滞，她笑了，“所以，是剑修聚集地？还是剑的聚集地？”
    张大海笑了，“剑。”
    剑渊背靠着一座自西北向东南的山，宗门恰好建在那山系唯一的水源上。
    “那山顶上有一眼泉。
    “我听‘那位’说……
    “泉底有梁羽断缘之后用的那把剑，还藏着梁羽的躯壳，以及……
    “剑仙的那把碎寒剑。”
    朗月的眼神定在了手中茶杯的杯沿，那里有一点碎茶叶，她笑了笑，“‘那位’知道得可真清楚。”
    “他当然清楚啦……因为梁羽的躯壳就是他亲手放下去的。”
    朗月仰头望天眯了眯眼，封印阵半仙以下人人平等，梁羽可不止半仙。
    他留个活口做什么？
    朗月很清醒，没被张大海带跑偏，“所以呢？这跟我投敌来不及了有什么关系？”
    “一开始是有祁氏预言的影响力在，但是……”张大海问，“你看这仗打了这么久了，有宗门投靠空族或木族吗？”
    没有。
    这才是最奇怪的，众生百态，和平年代都有人想不开呢！
    “当年刚破天打小世界的时候也没有。他们那时候可是非常‘齐心协力一致对外’了。”张大海叹了口气，“世界上又不是真的有那么多人那么蠢，一开始去打小世界是被骗的，后面怎么可能真的反应不过来？”
    原因是，梁家有一个秘法。
    那个秘法朗月将其简单的理解为【签合同】。
    非常形象，通常这个秘法会以时间或详细的成果要求为界线，附以大量双方的“权利”及“义务”，还有“违约惩罚”。
    当然，梁家搞出来的是【不平等条约】，惩罚以“我道尽毁，爆体而亡”作结尾。
    他们利用誓师大会煽动修士情绪，然后诱骗他们说出或做出【签约】行为，然后将所有人绑上了贼船。
    最恶心的一点是：因为这是一个秘法，秘法是“法”，它的存在是勾连元界规则且被规则承认的，所以，这个【合同】的强制执行力由【元界的规则】来保障。
    张大海满脸讽刺，“不然你以为梁氏这个小垃圾在前边毫无戏份，作为主攻手好像也没什么无可替代的地方，是怎么混进打空族的队伍里的？凭他们认识李清风吗？当年的李清风，谁不认识啊？你看她认识你吗？”
    朗月脑子有一瞬间的出走，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诶，你别说，她还真认识，见到我指不定要把我抱起来亲两口的那种认识……
    元界修士吃一堑长一智，梁家那个操作是没有复刻的可能了。
    但你架不住梁羽这个人“圣”虽“圣”，疯也是真的疯啊！
    其实说实话，剑修多少都带着点疯，执着、冷静、单纯、一条道走到底的那种疯。
    梁羽就是：我爱元界。
    于是——你们都他妈必须给我爱元界！
    这位剑圣，在飞升前，又弃剑了。
    但是他用他那足以飞升的修为往他丢给剑渊的那柄剑里刻下了三道没有写具体内容的梁氏秘法——【空白合同】。
    剑渊那群畜生，非常古板地守着梁羽定下来的“最强的剑修就是本宗宗主”的规矩，同时坚定不移地贯彻落实梁羽那个“你们都他妈必须给我爱元界”的思想。
    正道联盟和氏族曾多次企图抢那一把“尚方宝剑”，但每次都被剑渊的剑修打得满头是包，至今没人能打进那个写着“渊者，‘深水’也”的分界线……
    “就这群憨子，你用屁股想都知道他们这个秘法打下来一定是为了守护元界的啦……”
    朗月眼皮子一掀，“你才脑子里都是屎。”
    张大海直接被朗月这一句话怼得当场倒吸了一口冷气，这都能被你钻空子？！
    所以说，不是没有人叛变，而是知道剑渊有这个权柄的元界高层都在疯狂地拉住自己底下那群蠢蠢欲动的傻子，生怕那天剑渊就开剑了，然后自己培养了好多年的左右手就直接炸成了烟花……
    那么不知道这件事的宗门为什么没有叛变呢？
    哦，他们撑不到空族打完第一波泄愤的袭击，没有叛变的机会呢。
    朗月突然好想去找一趟自家师兄，跟他一起演一出“普天同庆”！
    师兄哇！梁羽不止养了我们两条狗，他这是养了一个宗门的狗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