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琼州城

    第九章琼州城
    发生在小春城的动乱显然没有波及到百里之外的琼州。
    琼州虽是大梁南方的滨海良港,但真正使之闻名天下的乃是其满城如雪的琼花。据说前朝的一位皇帝极喜琼花,于是命人在琼州开凿运河,于两岸堤坝遍植琼树花林。
    四五月是琼花绽放的好时节,此时的琼州城也包裹在一片花香雪白里。如今正是琼州一年一度的琼花筵,不少文人雅客、闺阁千金也在城外的素琼园里赏花吟诗、兴寄风雅。
    这处素琼园乃是琼州一位神秘富商所建,据说他是约莫十年前来到琼州之后才发迹。为了感谢琼州民众,这富商特地买下荒园更名素琼园,在琼花盛放最好的那几日,举办琼花筵,于素琼园内邀请百姓们入园赏花。
    舟月和朔风今日也在赏花的人群中。
    也许是因为少时经历的缘故,朔风好像很喜欢玩这种过家家的游戏。先前他们在小春城扮演一对来投靠亲人的兄妹,现下又在扮演一对新婚不久、从北地来此处行商的年轻夫妇。
    但舟月乐意陪着他玩。
    这琼花颜色如雪,花大如盘,一花九朵,十分绮丽,是仙界也少见的美景。
    舟月看得很开心,紧紧拽着朔风的衣袖在素琼园里游玩。因民众极多,乃是千载难逢的商机,不少小贩也入园贩卖零嘴,甚至这园主人还特地请了戏班和杂耍。
    舟月松了口气,一下就如蝴蝶般窜到少年面前。暖风和煦,朔风的脸红红的。
    可是她没有脉搏,那是朔风的脉搏吗?
    周遭的景色如浮光掠影,摊贩们和行人们的笑脸都变成了一页一页翻过去的彩画。欢声笑语,浓墨重彩,只有一树树琼花依旧雪白。
    他故意地认真道,“看来你这几百年只是白长了年纪,也算虚度光阴。”
    少年少女牵着手,在热热闹闹的素琼园里闲逛。一人着天青色长袍,一人穿碧纱长裙,但肩上都披着簌簌抖落的雪白琼花,更是花衬人面,格外显得脸色如玉。
    朔风连连点头,他也拽过舟月宽大的袖子,往自己怀中带,避免四周拥挤的人群撞到她。
    要她学怎么做人吗?舟月不禁怔愣一瞬。
    可她还来不及反应,少年的右手已经悄无声息地伸进她宽大的衣袖,紧紧握住她的手走向另外一个方向。
    朔风好像浑然不觉自己抓住了她的手,他高兴道,“舟月,我们去看杂耍玩。”
    中心的戏台子上两个伶人正在翻筋斗,一个接一个地从圈里钻出,手上还耍着花枪。见台下叫好声阵阵、喝彩连连,伶人们又从口中喷出一大口火团。
    她想拽过少年的胳膊去瞧他的面容,可这素琼园里人挤人,脚踩脚,她反而被朔风拉着,游鱼般穿梭在人群。
    口中被甜食塞得满满的,是从未吃到过的甜蜜。舟月舔舔唇边的糖渣,注意到少年含笑的目光,她脸色有些囧,不免赧然。少女只好附在朔风耳边低声道,“我还是婴儿时,便被师父接回灵华宗,除去玄冥之界的那一回,几百年来从未下山。凡间这些新奇玩意儿,我也是头一回见。朔风,你不要笑话我。”
    舟月没有听到人们的感叹,她的心思都在被少年握紧的手里。那掌心滚烫,分明不同于她已是死物后的冰凉肌肤。两个人以前也是握过手的,但从来没有这么紧,这么让人心脏不停地颤动。
    她忽然就忘记之前要问什么了,只好呆呆地口随心动,“朔风,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舟月觉得很奇怪,想挣脱少年的手,去摸他的脸,看他是不是昨夜受了凉。
    她有些不明白。
    他又继续神气道,“做人可跟做仙不一样。”
    “才没有。”舟月红着脸小声抗辩,赌气玩笑道,“朔风,你目无尊长。”以前师父和掌门师伯被取笑时都是这么训人的。等到后来她做了小师叔,弟子们却总是觉得她最好欺负,所以需要震慑弟子时她也会装作这么说。
    “真是厉害呀!”舟月想要鼓掌感叹,却发现双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塞满了少年途中买下的零嘴。她刚咬下左手的一颗糖葫芦,右边的朔风又递过来一串糖人。
    琼州城来游玩的百姓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对貌美的年轻人,免不了在心中感叹,小夫妻新婚燕尔,如胶似漆,很是般配嘛。
    谁成想,朔风笑得更是开心了,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清澈纯净的笑意,“不错不错,至少还知道目无尊长,看来我还得教你点别的。”
    终于挤到了外围。
    凡人之身很是脆弱,她想。
    朔风还是没有要说话的意思,舟月就一朵一朵地数落下的琼花,等到他想要开口。
    一瓣,两瓣……四十九瓣。
    但眼前的少年仿佛下了一万年的决心,不敢看她的眼,最后试图憋出一句斩钉截铁的话来,“因为……”
    话说一半,少年却忽然别过了头。
    他喜欢她吗?
    朔风不明白。
    他看见了戏台上唱的戏,戏折子里讲的是千金小姐和侠客的故事。小姐救了伤重的侠客,侠客每天都变着花样给小姐送好吃的、好玩的,想让困在绣楼里的小姐开心。
    咿咿呀呀的声音很让人烦恼,但他最后清晰地听见那侠客唱道,“卿本佳人,倾慕已久。”
    朔风只觉得这句话在自己的耳边反复回荡,以前罗刹子们谈笑时的红颜知己的故事也重现在脑海里。
    倾慕吗?他不确定。
    但他确实是喜欢她陪在身边的,不在乎是什么样的关系。
    朔风垂眸,身侧的手掌捏成拳,又慢慢松开。
    算了,喜欢就喜欢了。
    他从前也是孤身一人,现在有个人陪着的感觉还不错。
    于是他很轻快地说,“舟月很好,所以我很喜欢你。”
    但舟月不懂少年人的复杂心绪,她只是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没有一丝羞怯的神情,露出真心的微笑,“朔风是一个好孩子,我也喜欢你。”
    她的师父教过她,好孩子总是让人喜欢的,好孩子也需要夸赞和鼓励。
    还是把他当做没长大的孩子。
    朔风有些气闷,但是热闹的人群又朝这花树下涌来。
    琼花的花瓣簌簌落下,少女的面容也如琼花一般晶莹纯澈。
    他无奈泄气,在心底想道,笨蛋月月!
    “快看,快看,花魁娘子来了!”
    人潮汹涌,向宝马香车的方向挤去。那车上的红纱影影绰绰,四角还悬着叮叮当当的风铃,一个女子窈窕的身影若隐若现。香车旁跟着四个粗使丫头和婆子,俨然像大户小姐出行的场景。
    清风拂过,在漫天飞舞的白色花瓣中,于掀开的红纱一角下,舟月看见了一张美丽绝伦、妩媚却哀伤的脸。
    这便是“花魁娘子”?她第一次听见“花魁娘子”这个新鲜的词,于是想侧身向朔风问,“什么是花魁娘子啊?”
    这是哪里来的乡野丫头?
    周围的人们听到这天真的问话,在心底不屑地想。他们看向声音来处,琼花树下站着一个水眸潋滟的碧裙少女,她像未经雕琢的无暇玉石,藏光蕴华,终于被剖开晶莹的内里。
    也是一个美人,琼州城不曾有过的美人。
    只可惜已经绾发,只怕是早就嫁作他人妇。她身后俊俏的小郎君,应当就是她的丈夫了。
    人们呆住眼,接着一个锦袍玉带的纨绔子弟故作风流地笑,“就是那——娼门女子。”
    朔风向人群扫去不善警告的眼风。
    他身量高,站在少女身后,很容易便捂住她的耳朵,不想她听到那些下流腌臜话。待到人群拥着花魁娘子的香车走远,朔风才松开手,想把舟月带离这是非之地。
    未曾想,那低头沉思的少女一下握住他的腕,竟是看着花车的方向不肯离开。
    她颦眉,若有所思地盯着远处飘逸的红纱和红纱里持扇掩面的女子。
    舟月转身看向同样在垂眸思索的朔风,悄悄用密音传信,“有妖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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