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元旦一过,叶疏桐就开始忙着演唱会后的新歌发布的收尾工作。相比于他,孟清总算是轻松了下来。
    章默打电话来,约孟清去露营。
    小径从脚下蜿蜒,直到山顶。漫山灌木低矮,朝着大海的方向。海风吹着浪潮而来,漫无边际。
    耳机里传来叶疏桐的歌声,温柔低沉,也像海风的絮语。
    孟清取下耳机时,章默走到他旁边,一脸狐疑:“你干什么呢,叫你也不答应。还笑得这么——你不会是搞对象了?”
    “你烦不烦,”曲为霜追了两步上来,“整天没事找事儿来打听人家,你干脆改名叫章八卦算了。”
    章默辩解道:“我关心一下兄弟不是很正常嘛。前几天还碰到江学霖了,看起来情场失意啊,还问我最近孟清这么样了。”
    曲为霜:“那你说什么了?”
    章默:“肯定不能说啊,他又不请我吃饭。”
    “嗯,”叶疏桐拉开羽绒外套,把孟清裹进来,“今天的合作方太难缠了。”
    叶疏桐走到他面前,身上的气息泛冷,看上去有点累。
    她拿出一瓶红酒,给每个人都倒了半杯。
    章默强撑脸面,小声说:“这是仪式感!”
    玻璃杯还没碰到唇边,孟清的手机响了。
    “该服了,都奔三的人了,稳重一点行吗?”曲为霜哼道。
    章默:“没醒酒,你这不是暴殄天物!”
    “你看影子,”叶疏桐的嗓音带笑,“这像什么?”
    孟清听他们两人一高一低的来回互呛,海浪逐渐盖过人声,淹没在了礁石之间。
    叶疏桐半搂半抱的,手臂也推不开。孟清索性放弃挣扎,随着他的脚步走。
    曲为霜的声音渐弱,章默把她往回拽:“都说了,那不是——”
    孟清说:“看不出来。”
    孟清说:“比较像被挟持的人质。”
    章默阴阳怪气地应声:“拉倒吧。咱俩上周去逛街。那个服务员跟我说什么来着,叔叔,姐姐穿这件真好看。怎么我就是叔叔了?”
    孟清说:“就一点点。”
    “是我。”叶疏桐主动对号入座。
    孟清刚从房车出去,就看到一个人远远地朝自己挥手。
    他耳朵在寒冷的夜色里发烫,也不知道是酒精还是别的什么。
    “这么近有什么舍不得的,”曲为霜笑起来,“几个小时高铁的事儿,是吧孟清?”
    “怎么一转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曲为霜比划道,“我记得最早见到孟清的时候,咱们都还特别年轻。结果现在孟清都没什么变化,我这法令纹倒是深了一点。”
    曲为霜不耐烦地推到他面前:“有完没完,好像你那舌头尝得出区别一样。”
    “今天加班了?”孟清问。
    “你喝酒了?”叶疏桐微微皱眉。
    曲为霜才慢吞吞地想起来:“你当时说,你有个好朋友,不会就是……”
    曲为霜提前订了辆房车过夜,还让章默带顶帐篷来。
    三个人在宽敞的房车里打扑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以前的事。
    过了一会儿,章默说:“……今天可是来带孟医生来见识一下咱们瑚城郊外的好风光,免得走远了舍不得。”
    等四个人面对面坐下,曲为霜仍然瞪大了眼睛,后知后觉地抬高音量:“叶疏桐!!!”
    曲为霜一脸笑容:“真的?我就知道孟医生肯定不骗人。”
    “喝吗?”她问孟清。
    孟清顿了顿,说:“可以喝一点。”
    夕阳刚有消匿的迹象,坡面就开始降温。
    充满怀疑的目光从章默挪到了孟清那儿。
    他的额头亲热地蹭了蹭孟清耳边的发梢,再嗅了嗅。
    房车内的灯光从玻璃投出,拉长了两个几乎融合在一起的人影。
    曲为霜缓缓扭头,十分遗憾地瞪了他一眼,幽幽道:“说起来我也是最早的一批听众,怎么就我没见过呢。”
    章默笑嘻嘻地打圆场:“四舍五入,也是一个宿舍的好兄弟,小霜之前总赶不上趟,所以都没见过。”
    快走近房车时,面前忽然有人持着酒瓶,喝道:“快放开孟清!我们已经报警了!你不要不识……好歹。”
    “我到营地门口了,你们在哪儿呢?”叶疏桐的声音在起伏的海浪中显得无比空旷。
    这个季节游客少,整片地方也数不出几个人。
    他们三人顺着徒步道一路往北面的缓坡走,差不多三四个钟头才到露营地。
    在电视和耳机里常听的声音忽然出现在现实中,实在充满了一丝虚假。
    曲为霜看了看叶疏桐搭在孟清肩上的手,又看了看孟清淡定自若、毫无拒绝的模样。
    正当沉思之际,叶疏桐忽然率先开口:“生日快乐!”
    孟清也接着说:“生日快乐。”
    曲为霜一怔。
    章默用超大声音喊道:“老婆生日快乐!”
    灯光“啪”一下灭了,再亮起时,蛋糕蜡烛礼物盒,一样不少地摆满了桌子。
    曲为霜看起来红了眼睛,干了一杯红酒当作掩饰。
    孟清把叶疏桐那份分了一半给章默,剩下的留给自己。
    “……我怎么没有?”叶疏桐大失所望。
    孟清轻声说:“你明天不是还要进录音棚吗?”
    “那我可以喝一口吗?”他凑在孟清耳边说着,掌心包裹着孟清举杯的手。顺势往自己的方向靠,然后捏着孟清的手,就着孟清喝过的位置,薄唇贴上酒渍,小抿了一口。
    末了,还盯着孟清,意犹未尽地舔唇。
    孟清呆呆地看着,一时手足无措。
    直到章默清了清嗓子,孟清收回视线,坐正了一些。
    对面夫妻俩的眼珠子都跟金鱼似的鼓了鼓。
    不知道为什么,孟清感到一丝心虚。
    “我想起来了,”曲为霜忽然说,“是不是大四那年,孟清说有个朋友要从美国回来,所以提前半个月就紧赶慢赶地把事情做完了,但后面那朋友放他鸽子没来,是有这一回事吗?”
    孟清说:“我不太记得了。”
    “那还是秦老占便宜了啊,”章默评价道,“请的假没用,还得再给他多干半个月活。”
    “可不是么,我们当时还开玩笑说,从没见过孟清那么累,还以为是他偷偷谈了个女朋友,结果人家把他甩了呢。按孟清这一条道走到黑的性格,还不得出大事。”
    曲为霜的笑声浮出了几分醉意,章默附和说:“就是啊,吓得咱们恋爱初期的小情侣还得天天拉他吃麻辣烫。我后面半年都碰不了那玩意儿。”
    孟清说:“但凡有个人问一句——”
    章默说:“哎呦我们那不是不想戳人痛处嘛。早知道是叶疏桐,那还干什么活儿,肯定放假出去玩啊。”
    “这好像也没有说对,”曲为霜脑子不转了,“你和叶疏桐,什么关系啊?”
    孟清感觉身边的人没吭声,微热的呼吸也紧了紧。
    在叶疏桐察觉之前,他率先站了起来:“我出去透透气。”
    孟清先走,过了会儿,叶疏桐礼貌地说:“我去搭帐篷。”
    章默看着他的背影,刚要招呼人继续喝两杯,被曲为霜阻止了。
    “干嘛?”章默迷茫地问。
    曲为霜:“你刚才没觉得桌上有一道结界,就是他俩在一边儿,咱们在一边儿那种?”
    章默往角落躲:“你看多了吧……哎痛,别打头,容易变笨。”
    海边风大,寒冷的空气很快让孟清的几分微醺降了温。
    他站在树林边缘吹了会儿冷风,才慢慢往回走。
    离房车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叶疏桐正靠在一棵巨大的树边。寂静的夜色遮去了神情,只有手上的一根烟冒着星点。
    他似乎听到了脚步声,一抬头看见孟清。
    面无表情的脸上还没来得及变换出笑容,低暗的眼神渐渐复杂,成为无动于衷的凝视。
    孟清走近了,低头时覆上叶疏桐的手,掰开手指,将那支烟拿出来熄灭。
    只有浅淡的烟味儿,应该也没来得及抽几口。
    叶疏桐的嗓音微哑,在上方响起:“你那个时候不是说,你的假没批准吗?”
    “……什么?”
    孟清乍一恍神,想起了大四的那个时候。
    当时叶疏桐已经一路爆红,说是工作学业都很累,要回来一起去玩几天。因此孟清才提早了很久开始准备,早出晚归地想把实验室这一阶段的事赶完。
    谁知叶疏桐临走前出了岔子,突然有新的工作安排。
    面对他的道歉,孟清只轻巧地遮掩了过去,找了个无伤大雅的借口,让叶疏桐没那么不安。
    也不算编造谎言,毕竟导师当时确实只有口头答应,暂时没批假条。
    只是那时的失望失落都被忙碌的学业遮掩了过去。要不是今晚提起,孟清自己都要忘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叶疏桐的拇指蹭过孟清的手背,低低地问。
    孟清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孟清避开他的视线,瞥见他的手指有一处微红的皮肤,或许是被烟灰烫着了。
    他下意识地想碰触,被叶疏桐捏住了手。
    “可是对我来说很重要,”叶疏桐低头与他对视,“要是知道你特意在等我,我肯定……”
    孟清温声打断他:“如果是这样,难道你就不去工作了吗?那也是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一个机会。”
    叶疏桐揉捏着他的手指,说:“现在想起来,也不算什么。不过,你也是知道我会这么说,所以才没告诉我。”
    孟清说:“我当时也很忙,总之结果都是一样的,何必让你再自责。”
    叶疏桐的手指穿过他的指缝,扣住。
    “对我来说,过程和结果都同样有意义。起码,我会知道,你在乎我。”
    最后一句时,叶疏桐的嗓音很慢,字斟句酌地强调。
    仿佛一层薄膜蔓延着裹上心尖,把那些极其细微的酸涩变成可见不可触的模样。
    孟清的睫毛微颤:“我本来就……”
    他没有说完。
    他望向叶疏桐的双眼,像不知不觉走入漆黑的漩涡。夜风悄然放慢步伐,颤动的树梢抖落了星光。
    温热的呼吸愈发靠近。
    再更近一点,就能碰到嘴唇。
    好像世上所有理所当然的举动一样。
    是叶疏桐想亲他。
    短暂的失神时,孟清耳边一动。他下意识地扭过头,避开了落下的亲吻。
    几米外,章默呆若木鸡,在两道截然不同的目光下讪讪一笑:“我、我就是路过,果然我大学时的猜测是对的,怎么就看走眼了呢。我先回去了,你们继续哈——”
    孟清:“……”
    孟清松开叶疏桐的手,语速变快:“我先去搭帐篷了。”
    叶疏桐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
    两个人一起,很快把支架撑了起来。帐篷搭好后,两人轮流去洗漱。孟清拿睡袋回来时,叶疏桐已经铺好了防潮垫。
    帘子一拉紧,空间就忽然变得狭小。
    孟清这才在黑暗中看向异常安静的叶疏桐。
    “抱歉,我刚才,不是……”孟清想说不是故意的,但是这样的话似乎又不合适。
    叶疏桐仰躺在他旁边,衣料摩攃时簌簌作响:“是不想在朋友面前公开,还是不想让我亲你?”
    他问得直接,也有效。
    孟清无声地叹了口气,轻声说:“这么说好像也不对。我刚刚,只是习惯了。”
    习惯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但这样的举动明显会伤害到叶疏桐。
    孟清将下巴抵在膝盖上:“我好像做错事了,对不对?”
    黑暗的空间中,他感觉叶疏桐可能皱眉了。
    “怎么会?”叶疏桐试探性地碰到他的手,熟稔地捏了捏,轻笑的语气说,“我高兴都来不及,谁让你这么为我着想的。”
    孟清任由他勾着手指,嗓子干疼。
    叶疏桐故作深沉地说:“现在的情况是,你不承认我们是情侣关系,那充其量也就算是个暧昧期。你拒绝我的举动算做错了吗?你完全可以怪我越界,别把什么都当成自己的问题。”
    “而且,就算有一天真的错了又怎么样,人都会犯错,你就理直气壮地说,sowhat!”
    他故意模仿了一种华尔街精英特有的油腻腔调说最后两个词。
    孟清被逗笑了。
    但短暂的几秒后,他压低了声音。
    “叶疏桐,为什么啊?”
    “你都还没有确定以后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就在演唱会上说那些话。有很多喜欢你的人都会不高兴——”
    叶疏桐说:“他们骂就骂了,你少看那些话,也看点夸我的。而且唱歌嘛,都是靠实力吃饭。我又不是一时兴起,拿事业当赌注。……等一下,你不会是担心我后悔才让我想一想吧?”
    孟清想了想,说:“人也不是能说弯就弯的。就算你忽然从直男变弯了,你怎么确定我们就能从好朋友的关系直接切换到情侣?如果一直当好朋友,说不定能走得更长远。”
    “打住,你怎么双标呢,”叶疏桐控诉道,“搞半天你能说弯就弯,我就不行?”
    他勾着孟清的腰,拉着他躺下来,手脚并用地扒上去蹭蹭肩窝。
    孟清被他蹭得痒,忍着笑音说:“很多人的关系都是因为突然改变方向天崩地裂,以后就只能当再也不见的陌生人了。……我不想这样。”
    叶疏桐停下动作,在黑夜中与他对视:“你是不相信自己,还是不相信我?”
    孟清吸了一口气:“我总是会把事情搞砸。所以,我想——”
    “你是担心自己后悔吗?”叶疏桐的语气质问,咄咄逼人中透着委屈。
    孟清叹气:“……你说要给我时间。”
    身旁沉默了两秒,叶疏桐斩钉截铁地说:“那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想一想,顺便适应一下我们关系的转变。”
    一个月?
    孟清想,也好,如果叶疏桐想明白了自己还是直男,那就是时候放手了。
    叶疏桐想,不错,过了截止日期,孟清想后悔都没门!门早就被他焊死钥匙丢了!
    当然,他面上得做足姿态,表现得宽容大度:“有时候也没必要想那么多,你不用对自己太高要求,只要你搞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你也不用担心我,我有自己的处理方式。这一个月,你想怎么样都行,当好朋友还是做恋人,我都可以。”
    至于那个素未谋面的、孟清有可能喜欢过的家伙嘛,最好的方式就是提都别提——绝不给对方半点热度。
    大度,就是最好的武.器。
    叶疏桐说着,松开孟清,往帐篷边缘挪了挪,双手交叠,躺得十分礼貌工整。
    过了一会儿,身边传来些微动静。孟清拉着他的手臂,主动将额头靠向他的肩膀。
    呼吸平稳,下意识地寻求温暖。
    叶疏桐在黑暗中咧开嘴角,不动声色地调整成让孟清更舒服的姿势。
    ——当当当,计划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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