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国和洛兰国的使臣来访特意被艾丽安娜放在了同一天。
    蔷薇花是艾丽安娜最喜欢的花，也因此被月国定为国花。
    为了感谢他们伟大的领袖陆渊，月国人命将蔷薇花种满了整座城市，因此，月国国都也被改名为蔷薇城。
    正值夏季，蔷薇城的花枝才移栽没有多长时间，并没有如名字般的花团锦簇。
    但茂盛的枝叶和密密堆在叶下的花骨朵显现出了这座城市的生机力。
    这是卢锡安从未在洛兰国，甚至是琥珀城看到过的，人民脸上那样的活力和对未来的希望。
    卢锡安默不作声，这想必就是那个半吸血鬼所追求的日子吧。
    她或许……也在月国定居下来了。
    和洛兰国护送卢锡安出访月国的光明骑士想象中的不同。
    月国无论是人类、狼人、吸血鬼亦或是混种，都对他们没有很大的敌意，最多的就是漠视。
    可习惯了人民敬仰的光明骑士仅仅是被这样的漠然对待都觉得十分不舒服了，脸上神情微怒。
    “别出事端，我们在月国是来建交的。”一个光明骑士拉住了准备有所动作的同僚。
    后者只好紧咬牙关，将手中剑柄送回剑鞘。
    “如果光明骑士的规矩还要我来教给你的话，或许你该考虑辞职了。”一直走在最前端，连眼神都不曾偏斜的卢锡安忽然淡漠地说出这句话。
    那个暴躁的光明骑士像是瞬间熄火的爆竹，立即低下头藏匿在队伍中。
    他虽看不起这些平民这些杂种这些异教徒，但他十分信服且惧怕这个拥有魔法的光明之子。
    更别说，对方真的有一句话剥夺他光明骑士位置的权利。
    要知道，一个家世普通的贵族，做上光明骑士那可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身后的光明骑士没有再有人发出议论，让卢锡安得以认真地观察这座城市。
    这里的人民平和，又充满朝气，教堂前并没有排着长队祈福的队伍，而是堆满了鲜花和一些手工制作的供奉。
    真的和琥珀城不一样。
    这是优拉口中的民生？
    蔷薇城城堡前迎接卢锡安的是艾丽安娜。
    月国在这场建交中处于高姿态的位置，原本应该只是一个礼官迎接，但艾丽安娜决定亲自接待这个老朋友。
    原本的少女似乎真正地蜕变成为了一个女人。
    她金色的头发挽起，缀着十分简单的钻石蔷薇花，鬓边散落的几缕卷发俏皮地映衬着她粉白色的肌肤。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娇俏，只是眉眼中的散漫少了几分，又多了几分踏实和稳重。
    所以在卢锡安眼中，这个娇气任性的公主，似乎蜕变成了一个女人，或者说是，一个女王。
    “好久不见，卢锡安。”艾丽安娜的语气不平不淡，也没有往昔的嘲讽。
    “好久不见，艾丽安娜殿下。”
    “你终于还是学会了敬语。”艾丽安娜浅笑道，“不过还是叫我艾丽安娜吧。你的敬语听得我很是不习惯。”
    卢锡安并没有反驳对方的话。
    他并非献媚，只是他认为现在的艾丽安娜担得住一句殿下了。
    离开了琥珀城的她似乎是一只遇水的蔷薇，迅速绽放出她原本的光彩。
    礼官将光明骑士带去了休息的地方，而艾丽安娜则是邀请卢锡安共进下午茶。
    “还记得几个月前，天气不如这般晴朗。阁下闯入我的城堡质问我和陆渊的关系。”艾丽安娜笑着抿了口茶水。“我并未说谎，你也并未将他的身份公之于众。”
    “正如你当初所说，艾丽安娜，那时的你是个筹码。”卢锡安也回忆起往昔，她那样悲悯的眼神，他现在似乎才懂了一些其中的含义，“可你现在不是了。”
    “人活着总是为什么争上一口气不是？”艾丽安娜轻笑道，“从前我以为我能为洛兰国的百姓换来一年的粮食防止防止饥荒已经是幸事了。可后来陆渊给了我巨大的惊喜。”
    “你看见了蔷薇城的生活。那是那些平民想要的，也是我一直以来所期望的。”
    “他做到了。所以他是暗月神之子。”
    “可你做到了什么？卢锡安，你为什么又被称为光明神之子呢？”
    艾丽安娜的话让卢锡安沉默了很久。
    他是孤儿，又或许不是，只是因为当地的祭祀在他洗礼时说了一句：“此子与神有缘。”
    就这样，他被养在了教堂，不知父母，只知他为神而来。
    后来八岁，他第一次在众人眼前不小心展现出了光能量，他被惊叹的祭司恭敬地送到了琥珀城，成为了所谓的光明之子。
    他研究古籍，学习魔法，可从来没有人教他如何做一个有共情能力的人。
    优拉是第一个。
    可她走了。
    如今艾丽安娜和陆渊好像也教会了他什么才是一个光明之子应该做的事。
    他垂着眼，将茶杯放下，紧接着从衣兜里摸出一个沙包一样的东西。
    那东西用牛皮料子紧紧密密地缝纫成一个圆球形状，球上还带了根棉线刻意露在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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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丽安娜心头猛地一跳。
    是炸弹。
    和陆渊的军工厂生产出来相差无几的炸弹，但仔细看就能看出，这并非出自月国的兵工厂。
    “你很聪明。”艾丽安娜掩下眼中的复杂与慌乱。
    “不过是几种简单常见的材料就能产生出如此巨大的威力，聪明的是陆渊。我只是将它复刻出来。”
    他只是将东西平稳的放在身旁的矮桌上，平静地像是只不过做出了同样口味的面包。
    “陆渊的目的不是战争与杀戮，月国的建立也与宗教无关，圣光大陆偏见和不平等存在了千年，总该要进步些了。”
    “艾丽安娜，这是血海深仇，会有人记得的。”卢锡安淡淡道，他说这句话也仅仅说出了一个客观事实，并非他的主观想法。
    “可平民不在乎，比起神明，他们更愿意相信眼前的面包。达官显贵也不相信，他们只相信神权赋予他们奴役平民的权利。”艾丽安娜反驳道，“我相信有人会记得这些，为了这些人，就要放弃好不容易的幸福与和平吗？卢锡安，人类主宰的王国已经腐朽不堪了，那种饿殍遍野的场景在几个月前频频出现在我的梦里，作为光明之子的你，连一点点都没有感觉到吗？”
    卢锡安没有说话。
    他和艾丽安娜相处十几年，虽然相处称不上和谐，但也对彼此都算十分了解。
    他没有那样的预知梦，但他有双眼。
    曾经的他高高在上，和平民一样对那样的景象麻木，不走心地给一个个沧桑消瘦的人下达光之祝福，又同样不走心的告诉达官显贵光明之神会眷顾他。
    那样的微乎其微的魔力起了多少作用，卢锡安不曾关心过。
    可明明不具备赐福能力的暗月神之子，似乎真正将福祉送给了那些平民百姓。
    “我来这儿不是找麻烦的。”卢锡安平静道，他将脸转向旁边的艾丽安娜，正视着对方，“艾丽安娜，你不是光明之女吧。”
    “你早有猜测不是吗？”
    卢锡安的不在乎是对一切的不在乎。
    他不在乎暗月教，也同样不在乎光明教。
    那个从小在月圆之夜前后就身体不适需要住在郊外，并且有着祝福和预知能力的少女，卢锡安一直都对她的身份存疑。
    “我说过，我是异教徒啊。”她笑得云淡风轻，又将卢锡安带回了那场大雨。
    回廊下的少女厉声冲他喊道：“我就是人类的叛徒。”
    不，她不是叛徒。
    她只是换了个身份守护她的子民。
    卢锡安似乎有所顿悟，盯着艾丽安娜看了许久，直到远远的一道低沉声线打断了他的思绪。
    “听说最近光明之子阁下喜欢上了一名半吸血鬼？甚至同吃同住，不肯让人离开你的视线半步？不知光明教会那些老头是何感想？”
    陆渊踩着精致的皮鞋，一步一步缓缓靠近，先是弯腰给了爱人一个轻吻，随即似笑非笑地挡在卢锡安面前，那架势似乎是在护短，又像是在藏起自己的宝藏。
    “优拉是自由的，她只是在配合我的研究。”卢锡安不紧不慢地回答了陆渊那个尖锐的问题。
    “优拉可是只半吸血鬼啊，作为光明之子的你不应该将她抓起来送到奴隶商贩手中吗？”陆渊冷嘲热讽地看着那个表情始终没有过变化的男人。
    真想挖下他那双该死的眼睛，竟敢直视他的宝贝如此之久。
    “优拉是谁？”这次轮到艾丽安娜疑惑了，她拉拉陆渊的衣袖问他。
    她从来不知道他身边还出现过叫得上名字的女人。
    “月国的国王陛下可能不知道，在不久前，洛兰的乔斯国王已经废除了奴隶制度。”卢锡安缓缓站起身来，回答了陆渊的问题。
    可是陆渊现在并不在意这个答案了，他心里有些防备卢锡安，只是对艾丽安娜解释道：“你还记得那片女巫的私域空间吗？优拉就是那个你救出来的女人。”
    “国王陛下似乎还救过优拉不少次，优拉曾在我面前提起过你。”卢锡安不咸不淡地插了句嘴，带着明晃晃的故意。
    艾丽安娜鼓起了腮帮子，浅浅的眸子凝视着低下头眼底闪过慌乱的陆渊。
    “我只是顺手而为，你知道的，我连她长什么模样都忘记了。”陆渊离谱地解释着，叫艾丽安娜都忍不住想要翻给他一个白眼。
    这个记忆力超群的男人，连路在街上闲逛时路过身边了几人都能记得一清二楚，现在他说他记不清一个见了许多次面打过许多次交道的半吸血鬼？
    鬼相信，艾丽安娜都不会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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