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森刚刚还暗自抱怨大家都不理他只顾着投喂这灰白色的熊仔，又看到它吃着吃着就拉了起来，都有点不悦地提前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憋气了。哪曾想，艾北柠此时竟然朝着自己过来了。

    心情不好的他完全不懂现场观看熊猫“吃播”的乐趣，他一边憋着气，一边心里莫名有点得意：这熊仔如此好吃，都完全顾不上你，你无聊了吧？而且它竟然在我都舍不得弄脏的地板上方便，如此失礼，看你还如何为它圆过去……

    艾北柠读懂了某人的心声，心里暗笑这“孤陋寡闻”的末世君主对自己的评价。

    她心道：无知的人类，当年，我可是可以在假日看一天熊猫日常的天字一号滚滚粉丝。看我吓不死你，呵呵！

    她一手拿着熊猫粑粑，一手优雅地自然摆动，最重要的是，她脸上始终挂着淡定的微笑。不，走着走着，黎森觉得，她那表情笑得，似乎她手上拿的根本不是那污秽之物，而是难得的宝贝。

    果然，就像要印证黎森心中的猜想，艾北柠停在了离他很近的地方，不出他所料地双手捧着那绿色一团的熊猫五谷轮回之物，怼到了他的面前。是的，黎森觉得自己学习艾北柠兄妹俩用的这个“怼”字，此时相当恰如其分，传神达意。

    因为艾北柠接着就开口用大家都听得清的声音说道：“陛下，这孩子真是太贴心了，竟然在这里就给我们送来这等好东西！你快吔，看啊……”说着，她还生怕自己与黎森的身高差，令他没办法看清楚似的，在黎森面前一个立定跳高，单手托着那“大宝贝”，一下子把它“盖”到了离尊贵的禹王陛下脸只有大约五厘米的地方。

    “！！！啊！”黎森设想过许多可能，模拟过许多艾北柠的说辞，可他哪里能想到她会如此不按套路出牌？

    从来不可能享受过如此屎诗级的待遇，平时端得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帝王脸”的他，终是一个惊吓就忘记了憋气，不大不小地惊呼了一声。

    周围围观的人都惊呆了，他们当然也万万想不到艾北柠会这样操作。

    不过，现场的两位柊姓男子此刻除了惊讶，还有点难受，憋的，憋笑憋的！

    作为可能是现场唯一一个，知道艾北柠那一下应该有惊人之举的人，柊霖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之前和艾北柠说过“糊他一脸”的事，然后，就开始觉得快要憋出内伤了。

    另外，作为有众多流光本地好友的柊楏，刚刚就因为艾北柠徒手拿起那团诡异的东东而惊讶得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当然，他也不会错过那个一闪而过的发音。这再联系了一下这主谓宾，突然，除了对大姐胆色的佩服，他就，就莫名觉得很想笑了！

    黎森此刻，那是真的怕她手上的那坨绿色东西会碰到自己的脸。他有点不顾形象地第一时间往后退，连重新憋气的心思都没有了。

    正当他把心一横决定直面这让人不忍直视的物体，忍受那未知但肯定不好闻的气味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料想中的难闻味道并没有向他袭来，相反，随着艾北柠的动作带起来的风飘来的味道，似乎……似乎有一点好闻。

    好闻？！黎森被自己对这味道的评价吓到了！然后他开始对自己的嗅觉产生了怀疑，接着是担心。

    黎森：我竟然会觉得这玩意儿的味道好闻？！如果不是我鼻子坏了，那就一定是脑子有问题了！

    但还没等他思考好出言向在场哪一位光系能力者求一个高级治愈术，而且话语中还不会透露出自己对这味道的诡异好感的时候，艾北柠再次语出惊人了。

    但幸好她似乎没再次蹦蹦跳跳或做其他奇奇怪怪动作的打算，对此，黎森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艾北柠高兴地道：“陛下，请看。这是个大宝贝啊，而且纵然它一无是处，它也是如此的独一无二，清新脱俗……”她有点编不下去了，实在她也想笑了，尤其是想起了这位那花容失色的样子。

    于是她决定见好就收，不再恶搞，继续真诚地道：“这可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我们就是等着它出来啊。而且我也没有夸张啊，现在它靠您这么近，想必您也闻到了吧。

    这能不仅没有任何难闻异味，还能散发淡淡果竹清香的轮回之物。恐怕这世上不说是绝无仅有，那也至少是我平生所见的独一份了……”

    如果放在平时，有人胆敢在宫邸拿着那等污秽之物，还在这大放厥词，黎森不说大为震怒，至少也一定会在心里狠狠地记上一笔。但偏偏此刻因为眼前的事物太过怪异，他自己真实的反应与感官给他的震撼与不安太可怕。

    此刻面前这一本正经地赞颂着奇怪之物的少女，那自信而欣喜的话语涌进了他的耳朵时，那声音就仿佛在恐怖迷雾中指引他走向光明与出路的天籁，一字一句凝聚起来就像一双温暖的手引领着他走向希望。

    黎森：太好了，原来不是我有问题！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不臭的啊……果竹香吗？嗯，还真是我喜欢的味道……呃，还是算了。

    艾北柠看出了他的松了口气，感觉时机成熟了。

    于是，她继续给予对手更大的“救赎”：“陛下，这，这孩子的粪便，正是我要献给您，哦，不，是这孩子要证明自己实力的技术突破的关键！”

    她满意地看了看对手的表情，也看了看周围“气氛组”的样子，终于不负众望地再次开始了详细的科普。

    艾北柠：“之前我们提到过，大熊猫最早其实是肉食性动物，只是为了适应环境的变化，为了生存才演化出如今主要吃竹子的种群。

    但是，可能是因为食谱和生态环境的植被相配度极高，也可能是竹子的数量和生长速度完全可以扛得住大熊猫的消耗之类等其他的原因。大熊猫的演变过程中并没有选择改变自己的消化系统，来提高竹子的利用率。

    它们只是通过减少多余运动，胚胎的暂停发育来减少对能量的消耗，通过不断进食，进化出对生的伪指来更好地采食竹子和其他食物来获取更多能量。

    也就是说，虽然它们现在已经是专食性的动物，但它的肠胃依然更接近，甚至还依然是纯肉食性动物的肠胃结构。

    这里我在各位光系高手的面前班门弄斧一下，肉食性动物因为食物比较好消化，所以都是直肠动物，它们的消化道特别短。说得简单粗暴点的就是，这团子就是那种吃什么拉什么的小可爱。

    早前它因为吃了过多的‘辅食’导致肠胃炎，虽然已经被治愈，但竹子依然只是占了少数。所以，它现在拉出来的粪便大多都是果蔬，这才是果竹香。

    只要我们以后能按照规范正确喂养，那它的粪便就大部分还是竹子和竹叶。到时候，陛下您都可以再来闻一下，那绝对是有竹香的绿团子……”

    黎森：“…………”

    这最后一句话给他带来的心理冲击太大了，为了之后的谈判，黎森决定不再想跟着这少女的思路，联想那些与面前玩意儿有如此深渊源的事物。

    而且因为这个，自从得知古语有云：“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后，书房就一直喜欢用淡淡竹香香薰的黎森，一直到明年的今日，都没再用那瓶他钟爱的香薰。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当下，为了跳出少女贤者给自己设置的思维引导，黎森短暂沉默后再次开始了抬杠：“嗯，这实在是演化的奇妙。但这些资料不是都清清楚楚地说明了竹子制纸的缺陷了吗？既然它吃了竹子，拉出来的还是竹子，那又何来技术改革呢？”

    艾北柠等的就是他这一句，她从容地道：“陛下，您有所不知，其实无论是动物还是植物，一切活动最直接的能量来源都是糖分……

    陛下英明，您所料不错，这孩子的肠道虽短，食物停留的时间也甚至比我们都少了一半有多，但最直接，最能保证它们生存活动的成分已经被它多少有点长进的肠胃完全吸收了！

    这孩子排出来的东西，是被它身体完全吸收糖分后的无糖产物。此刻，我们面前这团东西是果竹混合物，那么如果喂的是竹子……”

    黎幽夜一下子就高兴地道：“那么，我们就将得到一团没有糖的竹子！这就刚好解决了工匠鉴定书里所提到的，竹子里的糖不利于纸张质量与储存的弊端与难题了！”

    艾北柠很高兴王子殿下的坦率，赞许朝他点了点头。

    “所以，我之前说，没有它，办法也不行。也正是当时没有它，我才没有提到这竹纸的提案。”说着，艾北柠抱起了正眼巴巴看着自己的熊孩子，像捧着胜利的奖杯在展示，“所以，我说，它是独一无二的，至关重要，有着最弥足珍贵的经济与非经济作用的，了不起的存在！”

    像是要锉一下艾北柠订的锐气，黎森语气幽幽地打断儿子与她的眼神交流，道：“这崽子，只有一只，一团就那么一点，如果每天都要等它咳，生产这些原料，才能着手生产，那得要多久才存足一张纸的量呢？你这样……”

    “四十多次，一天四十多次！为了不让自己挨饿，也为了维持身体的生陈代谢保持平衡，大熊猫每天都要花掉十几个小时的时间来吃东西。

    一只野生的成年大熊猫每天可以吃掉二十至三十公斤左右的竹子，或三十至六十公斤左右的竹笋。当然，这孩子还是个宝宝，所以食量大概要减半。

    但身体健康的大熊猫对竹子的消化率其实也不足20%，也就是说将近总量的80%，都将被认得为消化不了的部分，及时排出。

    根据繁育中心数据显示，它一般空腹状态，从吃进去到排出来，大概也就三到五小时。正常的大熊猫每15至20分钟排一次粪便，每次排便一到三团，一天可以排出四十多次。”艾北柠先声夺人，再乘胜追击道。

    黎森：异世界的人未免也太喜欢这大熊猫了吧，连这些奇奇怪怪的事都精确到这般地步，实在是太可怕了……

    艾家众人：这知识点也太奇怪了吧，谁这么闲着无聊记着这熊一天拉了多少啊……以后一定不能在她面前“欺负”熊！

    柊霖比家人更觉细思极恐：天啊，当年为了去繁育中心做义工，这颗柠檬都往脑子里塞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知识啊？太可怕了！最可怕的是，她竟然现在还记得那么清楚，恐怖如斯！

    黎幽夜：小柠真是太喜欢熊了，看来就算以后再遇到熊，但凡可爱一点的，都不能吃熊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