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吹，战鼓擂，号角起，旌旗扬。
    道生身穿银黑色铠甲行走在队列前方，如鹰似的眼眸了望着远处的凉州城墙。
    “将军，前方就是凉州城了。”他身旁的副将激动的说道。
    道生举起右手扬了扬。
    后方的战鼓乍起，擂鼓将士双腿与肩同宽，袖口收紧，手拿鼓棒一下又一下重击鼓面，鼓声响彻方圆十里，军中号角应声和鸣。
    不过两三下的杂乱，四处的鼓点声已在中心鼓的带领下齐震，一时锣鼓喧天，将士前行的脚步越发有力。
    扬旗的将士也不甘示弱，奋力挥舞着手中的旗杆，旗帜卷风而动，呼呼作响。
    “传令前方指挥官，前去叫阵！”
    “是！”
    数万人同时向凉州城逼近，饶是凉州城内将士耳聋，听不见雄浑的鼓角声，也不会眼瞎到看不见地面的尘土飞扬、枪矛折射出的银光。
    早在魏国大军距离凉州城数十里地之时，将士已将魏军来犯的军情汇报上去。
    赤浑面色凝重的看着一步步逼近的魏军，握着长枪的手收紧。
    “城内将士听令，你们若缴械投降，我大魏亦有容人之度，一人不杀！”
    魏军的指挥官骑马立于阵前，大声喊道。
    赤浑冷哼一声，冷冷的看着城外之人，不做回应。
    指挥官见城墙上的人无甚反应，又大声喊道：
    “要么出来应战，要么缴械投降！”
    “大丈夫行事坦荡，躲在城墙内算什么样子！”
    ......
    一连喊了几声，城内的人都装聋作哑，不作回应。
    指挥官别无他法，骑马跑到道生面前。
    “将军，城内一直不应战。”
    道生垂眸想了想，对着指挥官耳语几句。
    指挥官得令，又跑到阵前，一番吩咐后，继续喊道：
    “莫不是你们怕我大魏，才一声不吭吧！北凉王孬，带的兵也孬！”
    “若是怕了，直接举白旗！也免得我们多费口舌！”
    说完，指挥官摆动起手中的旗杆，北魏将士边喊边将手中的兵器撞击地面，声音响彻天地。
    “懦弱北凉，将士不降，躲在城内，白战一场！”
    “懦弱北凉，将士不降，躲在城内，白战一场！”
    ...
    城墙上的将士已有些忍耐不住，一将士抱拳对赤浑说道：
    “将军，他们如此欺辱人，我们不如与他们战个痛快！”
    赤浑斜了那人一眼，“城内兵力本就不足，让你们出去就是送死！”
    “士可杀！不可辱！”
    一阵铠甲碰撞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赤浑见到来人，眸中闪过一丝诧异，转瞬又恢复如常恭敬的弯腰抱拳。
    “将军！”
    来人怒目瞪着城下叫阵的魏军，声音凌冽的说道：
    “赤浑，你太过保守了！”
    “吾奉王上之命，出城应战，给吾开城门！”
    赤浑知王命难违，只能应声称是。
    两军僵持了一个上午，凉州城门终于打开。
    先是一列骑兵从城内驰骋而出，后跟数名步兵、遁甲兵等。
    道生拉紧手中的缰绳，仔细打量前方来人，他的眉间忽的皱起，怎的真是他来应战！
    “来者何人！”董来骑着马立于队伍中间，威风凛凛的问道。
    “魏国安康将军杜道生！”指挥官替道生报上名。
    “呵，无知小儿，也敢来与吾一战，回去叫你老子来！”
    董来从军多年，立下赫赫军功，杜超他听过，是个不错的对手。杜道生嘛，不值一提！
    “你！”指挥官气愤不已。
    道生胯下用力一夹，黑色骏马从队伍中冲出。
    “对付你，本将一人足矣！”
    “哼，不自量力。布阵！”
    董来一声令下，身后的将士随令而动，一字排开。手持盾牌的将士居于队伍前方，后跟持长枪、弓箭者数人。
    道生将手中的五虎断魂枪举起，身后战鼓再起，魏国士兵高举手中长矛，士气激昂。
    一声声“杀杀杀！”传入凉军耳中，不少人为之一颤。
    马儿一声嘶鸣，道生已带领一列纵队冲向敌方。
    枪花所过之处，地面鲜红绽放。
    长枪掠影，直冲董来，董来手中长矛一挡，回手反击。
    两人身旁各有己方将士护战，短时间内这片区域竟成了董来与道生的单打独斗。
    “武艺不错，离你老子还差了点！”董来将将躲过道生的长枪，讽刺的说道。
    道生手中的招式越发毒辣，“速速投降，北凉必灭！”
    “将士只能战死沙场！绝不投降！”
    董来被道生的枪逼得后退几步，身旁的小兵见状立马守到董来前方。
    道生给副将使了个眼神，自己带着小兵继续攻击敌方主帅。
    董来应敌的兵马不及道生的一半，多数是今晨跟随他从河西而归，本就疲惫不堪，又面对气势汹汹的魏军，此时都有些招架不住。
    城墙上的弓箭手也不敢贸然射箭，距离城墙更近的多是己方将士，稍有不慎就会伤到自己人。
    抬着石头的几人也只能站在城墙上观看局势，说来奇怪，魏军虽进攻猛烈，但并无攻城之意。
    谁也不知道道生是如何做到的，原本在和董来争斗的他，竟出现在敌方的主军鼓车上，斩断了北凉旗帜！
    旗帜一断，本就军心溃散的凉军更是乱成一盘散沙。
    有人大喊开城门，有人趁乱向周边逃窜，有人向身边的魏军投降，上缴兵器。
    道生从鼓车上一下跳到马背上，冲向包围董来的战斗圈。
    生擒董来！
    夕阳的余光洒在凉州城外，昔日草长莺飞之地，已被鲜血染尽。
    未来得及逃入城内的将士皆被俘虏，战场上随处可见残肢断臂，一片凄凉。
    赤浑闭上双眼不忍再看，他身后还有数万百姓需守护。
    这城门，他开不得。
    “晚些时分派人将战死的兄弟们就地掩埋！”赤浑对一旁的方副将吩咐道。
    方副将亦是不忍看城下的惨状，“是。”
    赤浑想了想，接着说：“让那群秃驴去！别再浪费我方主力！”
    方副将有些犹豫，但并没有反驳。
    天色昏暗之际，一群僧人手拿铁锹从城门小缝中走出，面对眼前堆积如山的尸体，不少人忍不住趴在墙角呕吐起来。
    待他吐完再一看，旁边竟是一只断掉的手，他的胃里忍不住再次翻滚。
    “将军有令，今夜你们需将所有战死的将士掩埋入土！”
    昙曜看着躺在地上的人，心中一片悲凉。
    前些时日，便是他私自违抗赤浑的军令，不忍对他动手。
    昙曜闭上双眸，右手竖掌立于胸前，虔诚的对他弯下腰，默念一句“阿弥陀佛”。
    他忍着鼻尖的不适，口中超度经不停，默默拿起铁锹在其身旁挖坑。
    坑不深，将将能填埋住此人的肉身。
    待他日，两军再次在此处交战，或是百姓从此地行走，谁还会记得薄土下壮烈牺牲的英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