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房无窗，方圆圆侧耳倾听着外界声音道：“彭先生，圣子、圣女走了么？”
    “往拜月门去了。”彭三九道。
    “你不怕我是假的么？”方圆圆欺身过来。
    “小姐说哪里话来，留下来的定然是真的。”彭三九道。
    “真小姐便不会弃你而去么？”方圆圆道。
    “不会，徐州方氏与我有恩，我与徐州方氏有约，定与方氏遗孤相伴终老。”彭三九道。
    “是么。”方圆圆绕着彭三九行走一圈道。
    “小姐既然不去拜月门，便是留在元泽，做何打算？可有要老夫去做之事？”彭三九道。
    “你要走么？”方圆圆道。
    “若小姐有要我所做之事，我便去做。”彭三九道。
    “备些吃食来吧。”方圆圆道。
    “小姐想吃什么？”彭三九道。
    “弄些水产过来吧，容我挑一挑。”方圆圆道。
    听闻此话，彭三九心头一紧，那方圆圆从来是素食，旋即常色道：“是，小姐。”
    “慢着。”方圆圆留住彭三九，又道，“你可知，我说的水产是何物么？”
    “请小姐明言，彭三九定会给您捉了来。”彭三九将语气重点放在了“捉”字上。
    “蜃子。”方圆圆凑到耳根说道。
    “是，小姐。”彭三九面不改色道。
    “想必你心里清楚了，彭先生。”方圆圆将手放在彭三九身上。
    “小姐想吃什么我便服侍，这是我的本分，从来就是这样。”彭三九道，“请小姐捎等片刻，我去去便来。”
    方圆圆惊道：“你有那本事么？”
    “小小蜃子还能拿捏的。”彭三九使出浑身力道，震掉肩上方圆圆的手臂道。
    “你族之人在荒内不是没有缚鸡之力么？”方圆圆道。
    “小姐，有些事情，你知我知便可。”彭三九道。
    “噫！”方圆圆道，“好，彭先生记住这句话。”
    蜃行素听得“噫”声，已知晓这方圆圆便是埏傀魇。噫音乃古域上古大族专属发声，表肯定、否定、疑问、惊讶等多种情绪。当下召唤天之气，将功房封锁后又传音给蜃袖儿。
    蜃袖儿亦在审问方圆圆，从过往事件的端详中，得知对面这位便是正身本人。她的套路甚是简单，单问九里山洞窟内的情形，当时在场的只有埏傀魇，方圆圆自是无法清楚的。
    听得蜃行素传音，蜃袖儿对方圆圆道：“圆圆姐姐，你且留在船中，我为你设下一道禁制，切莫出船以防不测。”
    “多谢袖儿妹妹。”方圆圆知道是非已明。
    再次来到功房门口，蜃袖儿笑嘻嘻地道：“哥哥，我赢了么。”
    “别闹，袖儿。老祖不在，先专心降服埏傀魇再说。”蜃行素见功房内彭三九正往外走，而那埏傀魇是服饰开始蜕变，似要在背后出手捉拿彭三九。
    “海市！”
    蜃行素使出海市，功房内蜃气顿时凝聚出钢针，纷纷对准埏傀魇。闪烁着寒芒的青针之下，埏傀魇不敢妄动，但彭三九已走出它能够拿捏的范围，便道：“彭先生！”
    彭三九回身，看到青色钢针，知道有人在暗中出手，便道：“埏傀魇，你能瞒得过我么？”
    “为何不能，我是方圆圆，你家小姐。”埏傀魇急道。
    “还要装下去么？”彭三九退后数步，来到门前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即便你承接了小姐意识，但埏傀魇的本性，天下没人能瞒得过我，现形吧！”
    “仙禁！”
    一道仙息袭来，顿时锁住埏傀魇，蜃行素和蜃袖儿闯了进来。
    蜃袖儿道：“谢谢方小姐。”
    “袖儿姑娘救我。”埏傀魇求道。
    “为何救你？你说出三条来，我便叫哥哥不杀你。”蜃袖儿道。
    “我是方圆圆。”埏傀魇仍旧挣扎道。
    “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过后，“方圆圆”的俏脸上便浮现五道指印。
    “老祖这招好使，好使好使。”蜃行素笑道，又举起手对准埏傀魇比划起来。
    心惊肉跳的埏傀魇眼神迅速躲闪，身上的毛发逐渐显现，它变得服帖了。
    蜃行素哪肯轻易放手，又是俩耳光，扇得埏傀魇连连跌滚。看着这样一个鼻青脸肿的埏傀魇，蜃行素才道：“拿你，本无需这般波折，你可知为何如此待你？”
    “为何？”埏傀魇抚摸着刺痛道。
    “因你是妖族异兽，天可怜见，还有些许用处，所以陪你玩玩儿罢了。”蜃袖儿道。
    “你想与妖族为敌？”埏傀魇叫嚣道。
    “不可么？”蜃行素又伸出巴掌来。
    “我妖族掌管天之气，天下无敌，小小蜃族、仙族能制得住我？你们那微末道行，对妖族而言，不过是摆设罢了。”埏傀魇自信道。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过后，埏傀魇陀螺般转了起来。
    “天之气，不过朽气罢了。”蜃行素伸手便将埏傀魇体内的天之朽气吸附出来，一股朽败的恶臭顿时弥漫在功房，紫色朽气竟将青色蜃息缕缕吞噬了去。
    “哥哥！”蜃袖儿惊道。
    蜃行素忙运转天经，天之意气将朽气禁锢住，蜃息逐渐归拢成一团，怯怯地与那团朽气对峙着。
    “噫噫噫！你打我再狠，也改变不了朽气能腐蚀你的蜃息、仙息。”埏傀魇狂笑道。
    “哼哼，我就喜欢看你这张狂的样子。”蜃行素手心一握，那蓝色的天之气便将紫色朽气化为了灰烬。
    如此轻易便毁掉了妖族引以为傲的天之气，埏傀魇道：“不可能，不可能！那是天之气，天之朽气，能朽败天下万物，能决断万物生死，你……你你你，怎么可能？！”
    “你是不是要尝尝滋味儿？”蜃行素先是扇了埏傀魇一耳光，又牵引出一缕天之意气，蓝幽幽的光芒闪烁下，那埏傀魇顿时萎靡不振了。
    它惧怕天之意气，看到那蓝色幽光身体便似被灼烧般疼痛。蜃行素靠近了些，将一丝意气引到它皮毛上，顿时一股腥臭的焦糊味道便散了出来。
    “哥哥，别在功房，把这臭东西拿去外面火化。”蜃袖儿提起埏傀魇道。
    “大人大人，我知错了！”埏傀魇俯身跪倒，但仙禁约束使它无法扣头。
    “你听命于谁？”蜃行素脚踩住埏傀魇肩头，问道。
    “离妖妖使。”埏傀魇开口道。
    “离妖妖使听命于哪个？”蜃行素脚下使劲道。
    “妖主大人。”埏傀魇又道。
    “说一说你家妖主，但有不实，你知道后果么？”蜃袖儿道。
    “知道知道。”埏傀魇伏在地上，战战兢兢道，“妖主名唤香妖，乃埏都城八部共主，此番派遣离妖妖使与我进入神州，只为捉拿不死族人。在下所言句句属实，若有不实，甘愿领罚。”
    “捉到了么？”蜃行素问道。
    “已捉到彭三零七押送往埏都城，想必已经到了。”埏傀魇道。
    “说下去。”蜃袖儿喝道。
    “余下的事，便是屠灭徐州方氏、搅闹青灵镇与九里山混元峰洞窟之事，您已知晓，再无隐瞒。”埏傀魇道。
    “为何抓捕不死部落之人？”蜃行素问道。
    “八埏与八荒相邻，我族跨越埏荒界域的全被此族之人分食了，此乃世仇，不可不报。”埏傀魇自觉说了个信得过的理由。
    “仅仅如此么？”蜃行素眉头一紧，逼问道，“有没有其他想说的。”
    “埏傀魇，你要知道你面对的是谁。”蜃行素道。
    “妖族为什么捕获彭三零七，要对彭三零七和碰三九做什么，仔细道来。”蜃行素提示道。
    “这得问离妖妖使，我不过是奉命行事，大人。”埏傀魇道。
    “不见棺材不落泪。”蜃袖儿道。
    “蜃吟！”
    蜃行素运转蜃脉，使出清欢吟字诀，道道蜃气自虚空中列出，那埏傀魇被威压压制住，身体平趴在地上，说话的力道都没有了。
    半晌后，蜃行素才解除禁制，连仙禁一道除去后说道：“妖主为何派你前来，而不是其他人。”
    “我本是妖主坐骑，之前犯错被送给了她的大弟子离妖为奴，所以随离妖妖使来了神州，本想建奇功一件，重回妖主座下。”埏傀魇道。
    “我助你建立奇功，重回妖主座下如何？”蜃行素看了看彭三九问道。
    “噫？”埏傀魇立时有了精神，反问道，“大人如何助我，又要何等报酬？”
    “告诉你的奇功是什么。”蜃行素道。
    “捉拿彭三九到埏都城，献于妖主大人座下。”埏傀魇道。
    “然后呢？”蜃行素逼问道。
    “然后……妖主大人定会奖赏我，重回座下不是难事。”埏傀魇道。
    “哥哥，它不知道妖主要拿彭三九等人作甚。”蜃袖儿道。
    “是么？”蜃行素道。
    “噫。”埏傀魇琢磨道，“妖主所谋者大，非我等可知。”
    “好吧，我帮你建此奇功，你也帮我。”埏傀魇要问，蜃行素甩手扇了一耳光道，“若你重回妖主座下，需与我沟通消息，我要的是妖主隐匿之事。”
    “成交。”此等上赶着的好事，埏傀魇欣然允诺，暗道，待我奇功建立，又怎能任你摆布。
    蜃行素导出一缕天之气本源，化为指尖虚火，触及埏傀魇额头，画下契纹后又在掌心画下一道契纹，随后道：“成交。”
    “你对我做了什么？”埏傀魇道。
    “你我已结天契，你永生永世与我为奴，否则必遭天谴。”蜃行素道。
    “你怎会天契？”埏傀魇仍不信服。
    “我放了你，你试试。”蜃行素卸掉埏傀魇的全部禁制。
    埏傀魇将信将疑，走向功房门口，蜃行素等人皆不追赶，它回身便起了杀心，大喝一声：
    “石之夭夭，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