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山一区19栋202号房，不算宽敞的厨房内。
    ‘哗啦啦’的水流声结束，一个湿漉漉的白色浅口砂锅，落在燃气灶金属架子上。
    “咔哒”，赤红火焰升腾而起，水珠滚动发出‘滋啦’声。
    抽油烟机自动打开，开始‘嗡嗡’作响。
    白色热汤倾泻而下，激荡起一片蒙蒙雾气。
    紧接着，白萝卜、牛肉丸、香菇、金针菇……各种配菜纷纷落入锅中。
    最后，锅盖落下。
    李景熙转身走出厨房，换了拖鞋靠着沙发坐下。
    电视机开着，现在播放的是翟老师的节目，屏幕右侧竖写着标题：《心理受挫分析：覃某某自我结束案。》
    节目已经进行了一大半，随着教授发言结束，翟老师开始做总结。
    他看向对面的教授：“也就是说，一个人跟外界沟通时，或多或少都会在语言上，接收到隐晦的‘威胁’，在此过程中，如果无法成功克服，心理上便会产生怯懦感。”
    教授点头。
    翟老师继续说着：“如果能顺利克服，他会变得越来越自信，以后即使再遇到语言暴力，也不太容易受影响，慢慢的，个人气质就会形成，直到最后变成一个人格完整的人。”
    教授若有所思地听完，补充：“是的，在跟他人交流的过程中，不要害怕冲突，更不要害怕矛盾，随着时间流逝，再遇到类似情况，主观上就不会有冲突的感觉了，处理问题时，也会变得更加游刃有余。”
    “如果扩展下去，又是一个很大的课题。”翟老师转过头，面对着观众，简短地说，“先聊到这里，下面是广告时间。”
    声音一落，画面切进自然山水风景，是个关于环境保护的公益广告。
    伴随着古风音乐，她垂下头，拿过手机，飞快翻了翻，把关于元旦祝福的信息一条一条回了。
    到‘F’处，头像右边还是自己那句话：路上注意安全。
    手指顿了顿，她放下手机。
    ‘咔哒’一声轻响。
    冬日柔和的阳光从玻璃窗透进室内，和空调暖风结合后，造成由它照亮和温暖房间的假象。
    她垂下眼帘，沉思着。
    不知不觉，自己已经在义城过第二个元旦。
    随着时间推移，她在人生履历上不断添砖加瓦，慢慢勾勒出一个别有洞天的世界。
    现下随意一挑，每一个起伏似乎都沐浴在清晰的光晕中，组合成一条长长的曲线。
    曲线上的所有人，都在讲述着他们自己的故事。
    他们每个人都是故事的主体。
    对主体而言，其他人不管多有名、多有钱、多有威望，如果跟主体没有交集，都不过是主体人生中的Npc而已。
    而她，也慢慢开始掌控节奏、把握主动权。
    不知是巧合还是心有灵犀，手机忽然响了一声，她瞥了一眼。
    F：我明天下午回来，我们一起吃火锅，安硕会准备材料。
    x：好，我正好买了一些材料。
    她凭记忆把自己买的东西，给安硕发了一遍。
    发完后，她抬起头，电视右上角出现广告结束倒计时：35S。
    倒计时到27S时，对面传来门锁的声音。
    她微微一愣，快速放下手机，起身到门口，打开门。
    “你们不是回……”声音戛然而止。
    站在门口的是翟老师和冯队。
    翟子安拔出钥匙，半侧着身子，看着她：“我们来拿点资料，已经跟正卿打过招呼。”
    “哦，”李景熙笑着看向冯睿达，“冯队，好久不见。”
    “确实很久没见，”冯睿达看着她，脸上淡淡地笑着，和气地说，“我没穿警服，叫我老冯就行了。”
    “我以为他们落了什么东西，”李景熙解释一句，“所以出来看一眼。”
    翟子安颔首：“我们先进去了。”
    “好的。”李景熙重新关上门，朝厨房方向看了一眼。
    砂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香气愈发浓郁。
    她回到沙发前，继续看节目。
    这时，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不一会儿，周海瑶走了进来，她一边换鞋子，一边说：“刚才在外面，碰到了翟老师跟冯队，他们正好从201走出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感觉翟老师有一点变化。”
    李景熙下意识抬头，诧异地问：“不是跟以前一样吗？”
    周海瑶拿出一瓶椰汁，把吸管插进去，一边走一边说：“以前虽说有洁癖，脸上总会挂着笑容，看起来比较亲和，现在倒好，反过来了。”
    她挤到李景熙身边坐下，自言自语般推测，“不会是谈恋爱的缘故吧？”
    很快，她又否定，“也不对呀，按理说，如果一段感情好的话，他应该变得更开心。”
    话题变得八卦起来，“难道说，他其实没那么喜欢方茹，那天的表白是演戏……”
    李景熙看她一眼。
    两个人互相对视一两秒。
    周海瑶率先移开视线，咬着吸管，含糊其辞：“咳，我乱猜的。”
    李景熙看着电视机方向，沉思着，而后开口：“或许翟老师……”
    顿了顿，她才说，“他只是找到了最舒服的状态，这种变化，跟感情没什么关系。”
    “你的意思是，”周海瑶得出一个结论，“现在的翟老师，才是真实的他。”
    李景熙点头：“大概是这样吧。”
    “我去关火。”她说着站起身，走到厨房，关上火。
    她在料理台前站了一会儿，正想转身，却听见走廊外传来‘稀里哗啦’的声音，为了确认声音来源，她朝外面倾了一下身子。
    又是‘啪’的一声，像是玻璃杯或者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周海瑶把空瓶子扔进垃圾桶，也站起身，踩着地毯走到边缘，问：“看什么呢？”
    “走廊外好像有什么东西摔了，”李景熙转过身，“听起来像是玻璃制品。”
    “不会是我那两盆花吧。”周海瑶转过身，飞快走过去，穿上拖鞋，到门口处打开门。
    她探头往外面看了一眼，很快收回来，看向李景熙，着急地说：“有个女孩摔倒了，她好像晕过去了。”
    李景熙快步走过去，两个人一起走到走廊。
    一楼跟二楼连接处平台，玻璃碎片四溅，令人意外的是，倒在地上的人，是今天才见过的小苗。
    空气里飘浮着一股血腥味，其中夹杂着氨味。
    她也住这吗？怎么从来没见过。
    李景熙来不及细想，快步往下走。
    到楼梯最后两阶时，小苗忽然睁开眼睛，她举起右手，大拇指使劲揉搓着太阳穴。
    李景熙和周海瑶同时站定，看着她。
    小苗有气无力地扶着墙起来，朝她们看了一眼，说：“我有点晕血。”
    李景熙垂头看了一眼，在小苗左手小指上看到了血污，伤口很小。
    她关切一句:“你自己能走吗？”
    “能，”小苗垂头看了一眼有些湿的地面，“我先回去换身衣服，等一会儿，我再下来收拾。”
    周海瑶忙说：“我们来吧，你先回去休息。”
    小苗张了张唇，半晌，说：“可是这有点恶心。”
    虽说没办法看清小苗的微表情，李景熙还是从对方语气中听出了些许难为情。
    她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说：“没事，很正常的生理现象。”
    “那就麻烦你们了。”说着，小苗一边扶着扶梯往上走，很快拐上了去三楼的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