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恩国没有在自己的府邸，而是在他破沧号上，这是一艘航母，可能是人类最后的一艘航母。
    对于现在的地球来说，是任何一个城市无法抗衡的武器，但实际上，也只是海宁市的一个门面而已。
    这个武器也不是他们现在能使用得起的。
    在40年前，人类的刹那辉煌中。
    在天空中遨游的浮空舰就已经把这只能受困于海洋的航空母舰给摁在地上摩擦。
    后来，那真正能遮住太阳光辉的太空舰队，又把浮空舰给摁在地上，摩擦得更狠。
    俱往矣。
    地球上最后一艘浮空舰不知道沉在什么地方。
    而太空舰队，也已经在宇宙的伟力之中湮灭殆尽。
    余恩国抬头看着天空，但是心里却惦记着自己的脚下。
    航空母舰并没有启动，在他们的下方，被数千米的海洋波涛掩盖的海宁市。
    此时正在发生着一场清洗，女儿不在这里，反而是他心中最大的安慰。
    塞壬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这他已经习惯了。
    此时的塞壬换上了一身紧身的制服，这给人一种很撕裂的感觉，一个苍老的面庞之下，却是一具年轻匀称，充满力量感的躯体。
    “我的行动应该是失败了”，塞壬说道。
    余恩国有点吃惊，这在他看来，几乎不可能！
    海宁三大队长，一直以来，塞壬都是最强的那个，列维坦次之，克拉肯应该是排名垫底的一个。
    “怎么会？”
    “输了就是输了，我们要快点离开了，月归的部队应该很快就会过来了”。
    “我们能去哪儿？”余恩国笑道。
    塞壬拉起余恩国，说了两个字：“天方”。
    “现在天方还会把我们当成盟友吗？”
    “会”，塞壬回答得斩钉截铁。
    “塞壬阿姨，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和小颜？”
    余恩国想甩开塞壬的手，却发现根本做不到。
    “为什么你会知道克拉肯和月归有关系？为什么你现在能如此笃定天方和我们还能是同盟关系？”
    从政治的角度看，余恩国失去了海宁，就等于失去了一切，包括所谓的地球七执政这个虚名。
    “因为……”塞壬停顿了一下。
    这次停顿太过沉重，让余恩国直觉，下面塞壬要说的事情，非常重大。
    然而不等塞壬开口。
    一声枪响惊扰了他们。
    塞壬和余恩国同时转头看了过去，是他的近卫兵。
    杂乱的枪声，让他和塞壬都听不出来，到底敌人来自何方。
    塞壬拉着余恩国，赶紧往船舱的深处逃去。
    “执行长！”一个近卫兵冲了过来。
    然而他还没有走几步，余恩国就看见他开始浑身抽搐，所有肢体都以一种极其别扭的方式在扭动。
    塞壬将余恩国护在身后，试图快速地越过这个“中风”的卫兵。
    就在他们擦身而过的时候，余恩国看到了那名卫兵的眼睛。
    他眼睛里挣扎着各种激烈的情绪，然后突然一下，变得平静无比。
    他的身体因为之前的扭曲，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于是以一个奇怪的姿势靠在了墙上。
    “执行长，你是怎么知道我是月归的人的？”
    那个近卫兵说道。
    余恩国和塞壬不由瞳孔剧震，这个语气，像极了克拉肯。
    塞壬一脚将这名卫兵，踢飞到十多米远以外：“我们快走，这艘航母，保不住了”。
    塞壬换了个方向，他们要去甲板，只有从那里能离开了。
    一个瘫倒在地上的飞行员，像一只毛毛虫一样地蠕动着，当余恩国经过的时候。
    那只毛毛虫说道：“是塞壬给你说的吗？她可不像能发现这种事情的人哦”。
    这同样是克拉肯的语气。
    塞壬没有理会对方，而是继续拖着余恩国往甲板的方向冲去。
    这一路上，没有任何士兵阻拦他们，但是总有一些人，在他们路过的时候，用克拉肯的口吻，问他们一句话。
    这让余恩国几近崩溃。
    如果不是塞壬一直冷静地拉着他，他可能已经疯了。
    塞壬拉开了一架双座战机的座舱。
    座舱里正好还有一个飞行员。
    那个飞行员的肢体一样以一种可怕的姿势扭曲着。
    “就算你们发现了又怎么样？我已经用我的实力证明了，我才是人类最终的进化形态”。
    塞壬一把抓起这个飞行员，将他重重地扔到了地上。
    “你们迟早，都会成为我，不用担心，这不会太久的”。
    飞行员身体不能动，但是他的声音尤为大声：“你们也逃不掉的”。
    塞壬将余恩国按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你还好吗？”
    余恩国脸色有些苍白，但还算冷静，他经历过数不清的刺杀，但是，今天的经历，比他经历的任何一次刺杀都恐怖。
    “你不会也变成那个样子吧？”
    塞壬刚刚坐进主驾驶，就听到余恩国在她身后问道。
    “我不会，因为我根本就不算是人类”。
    塞壬回答道，开始启动战机。
    战机在甲板上滑行，压过了几具尸体，由于还没有到极限加速状态，这并没有对战机起飞影响太多。
    仅仅是微微颠簸了一下。
    在塞壬的操控下，战机终于离开了航母的甲板。
    余恩国看到越来越小的航空母舰。
    不由叹了一口气。
    “放心，我们并没有完全输，只要陈岩生还在，这场仗就还有得打”。
    “陈岩生？这件事果然是跟他有关吗？”余恩国的声音有些颤抖，仿佛是想到了什么让人害怕的事情。
    “不用担心，陈岩生肯定是有办法对付克拉肯的”，塞壬回答道。
    “我怎么感觉，你对陈岩生比对我还忠心呢？”
    塞壬一噎，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当然，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等余恩国跟着陈岩生去几个城市，马上就对事情得清清楚楚了。
    “克拉肯有问题，也是陈岩生告诉你的吗？”
    看到塞壬没有回答问题，余恩国又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塞壬迟疑了一下，这个问题，应该方便回答的，虽然塞壬并不是真正的人类。
    但是虞真在创作她的时候，一直是希望她能够作为一个真正的人类而存在的。
    作为人类，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呢？
    是情感。
    和当年她对余震铎的情感不一样。
    那是程序创作的结果。
    现在，她对余恩国、余笑颜父女的感情，则是长久地陪伴下，看着他们成长的过程中，逐渐形成的。
    是真挚的，非程序化的，也是非理性的。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她不会向这两人隐瞒：“是，陈岩生认出了克拉肯，是一个复制人，而这个人的原型是月归的市长，廖敦愚”。
    “原来是这样，但他应该没有见过廖敦愚吧，那他又是怎么认出我的呢？”
    听到这个声音，塞壬心里一惊，她想转过头，但是驾驶舱中间的隔断，阻挡了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