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第一百八十八章
    继花御之后,我也要死了吗
    当生命走到尽头,漏瑚惊讶地发现,他竟然没有多么愤懑。
    该打的仗他已经打过了,所信的道也已经守住了,他的死并不卑劣,他无愧于任何人。
    视野中,那个强悍到令人畏惧的人类正一步一步地靠近,漏瑚抬眼看向夜空,泰然接受死亡。
    “不赖嘛,能在我手底下支撑这么久。”
    看着眼前已是强弩之末的咒灵,五条悟微微一笑,伸出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极为轻松地宣判道
    “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在地下五层之时,他已经找机会将那只名为“花御”的诅咒祓除,剩下的几只咒灵中,实力最强的就是眼前这个火山头,五条悟当然会率先来追击他。
    至于羂索,缘说了那家伙留给她来解决,就只能先放着啦。
    漏瑚的身体逐渐消失在城市的夜幕中,重新化为咒力归于天地间,五条悟淡漠地看着这一幕,正准备转身离去,却像是感应到什么般,抬眸望向街角。
    数小时前还人声鼎沸的涉谷街道,此时已经空无一人,颇为冷清。
    道路两边的建筑大部分已经成了废墟,烟尘滚滚之中,一条长长的裂缝贯穿街道,深不见底,若有人向下望去,还能见到其下正在流淌的岩浆。
    再往远看,街道正对着的那栋大厦,中心赫然出现了一个巨洞,不难想象方才的战况有多么激烈。
    霓虹灯闪烁,将夜色氤氲得格外斑驳,光影的尽头,正有人向他急速靠近。
    这道身影在路灯和楼顶之间不断奔跑腾跃,不过数息,就已来到他的面前。
    察觉到来人身上熟悉的气息,五条悟的神情稍稍放松了些,随即抬起手挥了挥,极为自然地招呼道
    “原来是忧太呀,我还以为是哪只不长眼的咒灵呢。”
    “五条老师。”
    从路灯上一跃而下,乙骨先是看了眼漏瑚消失的位置,接着才对五条悟微微一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不过忧太,你为什么要在路灯上跑”
    眼前的少年一袭白色高专制服,在黑暗里分外惹眼,强大实力带来的自信沉稳,让从前的自卑一扫而空,看着就分外可靠。
    五条悟摩挲了下下巴,面露思索,接着异常笃定地说出了他的推理。
    “我知道了,你想耍酷”
    不错,是个装x的好法子,先记下来,他以后有用。
    “不,只是这样赶路比较快而且,整条街道都被战斗摧毁了吧”
    乙骨无语了一瞬,想要解释,但五条悟显然不会听进去,自然而然地岔开了话题。
    “你是什么时候进入涉谷的,那群老橘子竟然愿意放你进来,怎么,他们想在死前积点德”
    “已经进来有一段时间了,是我自作主张想来帮忙,途中却遇上缘,和她打了一场。
    ”
    自动忽略掉自家老师有些缺德的后半句话,乙骨轻叹了口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如实告知给对方。
    “你竟然输了”
    闻言,五条悟轻笑出声,意味深长地说道
    “不是还没展开领域吗,就这么轻易认输”
    当初他和缘在商讨最初的计划之时,只想借此机会引出一直躲在暗处的羂索,谁知这家伙竟然还在忌库通往薨星宫的通道上做了手脚,将人给直接带走了。
    虽然和刚开始的设计有些出入,但五条悟明白,八神缘既然会这么做,一定在心中权衡好了利弊,便也只能顺水推舟地继续下去。
    好在结果不错,羂索针对他的阴谋没有成功,四大诅咒也已祓除其二。
    既然那个名为“真人”的人形诅咒一直没出现,想必去往高专的,就是他吧,不知道八神命能不能顺利将那家伙留下。
    从八神命叛逃,缘被高专和禅院家除名,沦为众矢之的开始,整件事都是他们的计划,不,应该说是羂索的计划。
    他们只是将计就计,让对方以为一切顺利。
    为了不走漏消息,整个高专只有他、伊地知和夜蛾知晓整件事的真相。
    因此,乙骨和缘的这场对战,一定是拿出了真本事来的。
    “那种情况下,我没办法展开领域。”
    听见五条悟的话,乙骨摇了摇头,极为认真地说道
    “八神缘同学很强,非常强。”
    在缘擢升为特级咒术师后,咒术界中其实一直有声音认为,八神缘之所以能成为特级,完全是因为她的伴生咒灵八神命。
    至于她本人,只是被恶龙守护着的财宝罢了,价值连城,却毫无反抗之力。
    纤弱的外表,特殊的身世和能够净化血脉的体质,即便身在禅院家,她依旧被许多人暗中关注着。
    没有了禅院和八神命的庇护,在众人眼里,她便犹如小儿持金过闹市。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然而乙骨敢断定,若是方才的战斗被咒术界中那帮人看到的话,他们绝对不会再如此轻视对方。
    尽管没有八神命帮忙,也因体质问题而连最简单的对战都无法进行下去,但八神缘的战斗思维,堪称绝顶。
    想要展开领域,需要稳定输出大量咒力,将生得领域具象化。
    但缘不知做了什么,竟然打破了他体内的咒力平衡,无法保持稳定输出,自然展开不了领域。
    “好在最后关头她及时收手,将事情的真相告知于我,只是做个样子罢了。”
    说到这时,乙骨的眸色微沉,一脸控诉地看向五条悟,脸上写满了不赞同。
    “老师也应该知道八神同学不是真的叛逃高专吧,你骗我”
    否则他根本就不会和缘这么认真地对战像个傻子一样
    “演戏要演全套嘛,羂索那家伙很狡猾的你看看缘,她都能在镜头前哭出来,你能哭出来吗
    ”
    接收到学生控诉又委屈的视线,五条悟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转而又理直气壮起来,笑嘻嘻地安慰道
    “放心吧,事情已经大致解决了,缘很快就能回到高专。”
    将自己这边发生的事也简单陈述了遍,五条悟正想问乙骨想去追陀艮还是九相图受肉,便收到了对方无辜的眼神。
    “啊,原来那只章鱼叫陀艮吗,方才真希他们正和它作战,我恰巧遇见,就顺手祓除了。”
    “真希他们已经进入帐中了”
    五条悟清楚自家学生的潜力,自然对他能祓除特级咒灵的事不感到意外,真正让他意外的,是真希他们进入帐中的举动。
    是他们自作主张,还是另有人授意
    “没错,我听他们说,是总监会下达的通知。”
    乙骨也注意到了这不同寻常的地方,眉头微蹙,神色有些疑惑。
    “不仅如此,上面还安排了大量的警车和救护车在帐外救援,像是不打算瞒着这件事的样子,不像是总监会之前的作风。”
    “是吗不过几个小时,那群老橘子的态度竟然发生了如此大的改变,真是有趣。”
    五条悟微微眯起眼,嘴角的笑容颇为玩味,紧接着又无所谓地一摊手,非常欠揍地说道
    “算了,总归不是坏事,这群老不死的,可能真想积德也说不定。”
    毕竟一大把年纪了嘛,指不定哪天就嗝屁了。
    两人又简单交谈了几句,正准备分头寻找九相图受肉和羂索之际,一股强横又霸道的气息,却忽然扫过场内。
    后背的寒毛不自觉立起,心中警铃大作,乙骨下意识摆出作战姿态,旋即转头看向身边人。
    却见五条悟正微仰着头,意味不明地看向这道气息传来的方位,苍蓝如天空的眼睛里,是难得的严肃和认真。
    “两面宿傩。”
    眼见事情已经败露,羂索也不打算再在涉谷逗留,沿着早已准备好的退路撤走,边赶路边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
    这次在涉谷的谋划,他可谓是满盘皆输,前功尽弃。
    经过此次事件,高专方必定会提高戒心,看来近十年内他都得低调行事,附身的皮囊也得换换了。
    只是有一点,羂索还未想通。
    他低估了八神缘和八神命这对姐弟之间的羁绊,这点是他的失策,但八神缘为何要等到封印五条悟之时才发作
    若是想减少伤亡,将涉谷事件的影响降到最低,他们一早便可行动。
    若是针对他,想在他最放松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又为何没人来追
    五条悟和八神缘两人成功碰头,怎么也不会让他逃得这么容易。
    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逐渐变得越来越慢,地下隧道幽深又阴暗,湿气在墙面上凝结为一颗颗小水珠,将来人的身影反射得格外扭曲。
    倏然,羂索的身形
    一顿,停在了原地。
    他,想通了。
    八神缘确实在等一个时机,但不是为了等他,而是为了狱门疆。
    八神缘、源信、狱门疆、封印、千年间遍寻不得的命门,一个个熟悉的词汇串连至一起,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让人喘不过气来。
    浑身上下的血液像是被凝固了般,只有思维活跃得可怕。
    羂索反复重温着和缘相处的种种细节,一阵寒意袭上心头。
    他之所以认为八神命会乖乖听话,是因为对方想起了千年前的事,拥有人类的记忆,势必会被人类的感情所影响。
    八神命想起来了,那八神缘呢
    滴答
    数颗小水珠汇聚到一起,颤颤巍巍良久,终于还是没能抵抗住重力的影响,自隧道顶部坠落,正巧落在羂索的肩上。
    凉意沁入衣衫,羂索的眼神,却愈发冰冷。
    即便只是猜测,但猜错的后果太过沉重,他必须想办法搞清楚,重新将狱门疆夺回来。
    那几个特级咒灵是派不上什么用处了,有五条悟在,他们也只是送死的份儿,唯一能制衡五条悟的,就只有一个人。
    羂索勾了勾唇角,神情晦涩难辨,似是自嘲,又似是在叹息。
    “两面宿傩。”
    既然已经打定主意,羂索便不再犹豫,转身折返帐内。
    他本想先通知安插在总监会的耳目,让对方下达外围咒术师进入帐中的指令,却不知为何,怎么也联系不上那个人。
    好在及时发现已有高专的人在帐中现身,也省去了这一步。
    寻找目标的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当羂索在公共洗手间前发现已经陷入昏迷的虎杖悠仁时,深觉上天还是站在他这边的。
    周围一片狼藉,血水在地面无声蔓延,虎杖耷拉着脑袋靠坐在墙边,身上千疮百孔,已然失去意识多时。
    “这是胀相的血”
    用指腹捻开一颗血珠,羂索观察着这滴血上残留的咒力,神色颇为耐人寻味。
    所以将虎杖悠仁打成这副样子的,是胀相。
    他倒是不意外胀相会来找虎杖报仇,毕竟他一心认为对方杀死了他的弟弟们,自然要以命偿命。
    但都将人打成这副样子了,他又去哪儿了呢
    “罢了,先解决眼前的事吧。”
    羂索轻笑着摇摇头,暂时将这件事抛之脑后,转而走向虎杖,在其面前缓缓蹲下。
    不知何时,他的脸上已经没有半点笑容,只幽幽地看着眼前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面无表情地掰开虎杖的嘴,另一手将宿傩的手指一根根投喂进去,等到所有手指都被其吞入腹中,羂索这才收回手,好整以暇地等在一旁。
    他没有等待太久,数息过后,坐在地上的少年动了。
    伴随着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血肉蠕动之声,虎杖身上
    大大小小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他慢慢抬起头5,眼底的猩红浓郁得宛如血色,仿佛随时要流淌下来。
    分明和虎杖共享着一张脸,气质却截然不同,甫一醒来,宿傩便毫无顾忌地向着这个世界传递他苏醒的消息,暴戾又蛮横的气息在涉谷结界中横扫,如同远古的凶兽般。
    “好久不见啊。”
    羂索靠在墙边,看着已经苏醒的两面宿傩,唇角弧度渐深。
    虽然从气息上判断,似乎仍比不过现在的五条悟,但也聊胜于无吧。
    只不过,不能让对方知道自己的打算,否则,以这家伙恶劣的性格,绝对不会管这件事。
    相比于他友善的态度,宿傩的反应就格外拽了。
    他只是漫不经心地瞥了眼羂索现在的样子,接着极为不屑地嗤笑一声,毫不留情点评道
    “你这幅恶心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千年不见,连自己的术式都不会用了”
    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这副皮囊并非原装,大概是用那些奇奇怪怪的咒具重塑而成的吧,像是被蛆虫啃食般令人作呕。
    还是个不算陌生的躯壳,似乎叫夏油来着。
    慢条斯理地起身活动了下筋骨,宿傩看向羂索,正准备开口说话,却像是突然感觉到什么般,猛地向后撤走。
    下一秒,威力巨大的攻击从天而降,瞬息间便击穿了地面,将二人方才站的地方尽数毁去。
    与此同时,一个轻松惬意到有些过分的男声也随之响起。
    “咦,竟然有两只地鼠啊,没有命中好可惜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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