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福和李红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几分不解，接着，是满满的愧疚。
    “你这小丫头说啥呢？我跟你大哥还能要你贴补？不成不成，你拿回去。”
    她要把钥匙塞回林安宁手里，可她不收。
    林安宁摆摆手，心疼的看着苏大福。
    “哥，其实上回我看见你被唐强骂了，他骂得真难听。”
    “当时我想给你出气来着，又怕你觉得面上过不去。”
    “想了想，觉着我林安宁的大哥，要本事有本事，要吃苦能吃苦，还有个厉害又能干的嫂子帮忙，凭啥要受他们的鸟气？”
    “所以，就让贵叔帮忙准备了这间小卖店。想着万一你要是哪天不想干了，还有个退路。”
    “要是没苏娇娇这回事，本来是想等你们结婚再给你们的……”
    林安宁一抬手，见时间不早了，赶紧跟两人摆摆手，先去上学了。
    小吃店里陷入了一片寂静，片刻后，苏大福捂着脸慢慢蹲在地上。
    “我这个哥，做得可真差劲儿啊！”
    要钱没钱，要本事没本事！
    李红星叹了一口气，陪着他一块蹲在地上。
    “咱好好干这个小吃店，别辜负了妹子一片心意。回头挣的钱，都给她存着当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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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红星和苏大福都是说干就干的性子，当天下午就把小吃店重新打扫了一遍。
    连夜把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第二天一早就挂出了一块小黑板，小卖店正式开业了。
    早上卖包子馒头饼子稀饭这些，中午跟晚上做些小炒。
    东西卖的比国营饭店便宜，还不要票。
    加上味道好，开业第一天，小卖店就打出了名号。
    林安宁索性也把酸梅汤和龟苓膏放在里头一块卖，也省了不少事。
    两人累了一天关上门，打开钱箱子数了数。
    除开买菜的成本，一天净挣快二十块钱。
    看着那零零碎碎的一叠钱，苏大福和李红星都有些晃神。
    “早知道干这个这么挣钱，我还给人干啥活儿？”
    李红星点点头，这可比土里刨食强多了。
    她回过神，把明天的菜钱拿出来，剩下的点了点，锁进小箱子里让苏大福明天去存着。
    虽然这生意挣钱，可现在市场还没放开，两人也没声张。
    苏大福总是早出晚归，免不了被人问。
    他也没细说，只含糊了一嘴，在镇上找了个糊口的活儿。
    自打那天之后，林安宁虽然每天没事人一样在跟前晃荡，可张凤兰心里愧疚，连话都不敢多说。
    她如今没了活儿，田里地里就那么些事儿，干完了就闲着。
    见苏大福他们这么忙，跟他提了一嘴去帮忙。
    苏大福也知道张凤兰最近心里头难受，有点活儿干着还能打发点时间。
    第二天一早，就带着她去了小卖店。
    一早开始忙活起来，李红星在前头招呼客人，她在后头帮忙拿包子馒头。
    可人多嘴杂，她不是拿错就是拿多拿少。
    中午上菜的时候，她总记错地儿送错人。
    脾气好的还能忍忍，脾气不好的，当即拍了筷子。
    “我说你们咋做的生意？我说了两回了，我要个炒回锅肉，你给我上个青椒肉丝是咋回事？”
    “味道再好也架不住你这么折腾，下回不来了。”
    张凤兰这才发现，她把回锅肉送到隔壁桌去了，他们已经动了筷子，显然不好端回来。
    屋里的李红星和苏大福正忙着切菜炒菜，也没注意到外头的动静。
    她局促的搓了搓衣角，动了动嘴唇。
    “对，对不住啊！”
    那人还想说啥，被史富贵拍了一巴掌。
    “丁大春，上错了就上错了，好好说就成，人家跟你妈一个年纪，你这吵吵嚷嚷像啥话？”
    丁大春疼的龇牙咧嘴，却不敢甩脸子。
    “是是，贵叔，我这是饿疯了，我等会等会儿……”
    史富贵给他递了一根烟，把青椒肉丝端回屋里。
    走了几步，又扭头看了张凤兰一眼。
    “你进屋，我今儿个没啥事，在外头帮帮忙。”
    张凤兰点点头，低着进了屋。
    有史富贵帮忙打招呼，中午生意比昨儿还好。
    忙到菜都卖光了才收工，苏大福死活要留史富贵吃午饭。
    史富贵赶紧摆手，就往外走。
    “可别，我自己回家吃去……”
    林安宁正巧放学过来帮忙，跟他撞了个正着，笑眯眯拦着他。
    “贵叔，你就留我大哥这儿吃。上回的事儿，我还没好好感谢你呢！”
    “你要不乐意，那我就只能去你家给你做一顿吃的，就怕你吃不了我这手艺。”
    史富贵实在拗不过林安宁，只能点头。
    “成，你别折腾自己，也别折腾你贵叔……”
    苏大福和李红星赶紧去买菜做饭，林安宁见张凤兰在后头洗碗，急忙要去帮忙。
    史富贵皱了皱眉，低声叫住她。
    “大侄女，你别去了，让你妈自己待会儿。”
    林安宁回头看了一眼，妈今儿个好像是有点没精神。
    “咋了？我妈身体不舒服？”
    史富贵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没呢，就是觉着，你妈心情不好。”
    “她一个当妈的，有些话自然不好跟你们做儿女的说。只能埋在心里，久了，也不是个事儿……”
    林安宁回过神，又看了看张凤兰。
    觉出了她背影里透出的颓废，想到了什么。
    “谢谢你，贵叔，我知道了……”
    李红星和苏大福买完菜回来，做了满满一桌菜招待史富贵。
    为了热闹，林安宁叫上了李阿婆。
    煎炸煮焖炖，吃得一桌人满嘴流油。
    吃完饭，史富贵晃晃悠悠回去歇着了。
    李阿婆的面摊反正也没生意，就留在苏大福这儿帮忙。
    林安宁背上书包，跟苏大福和李红星说了一声，先带张凤兰回了家。
    坐上晃晃悠悠的牛车，她主动挽住张凤兰的手。
    “妈，我真没生你的气，我也能理解你。”
    “养了她十几年，咋能说不要就不要？”
    “你对她咋样，我不管，你别有啥心里压力。”
    要让妈看穿苏娇娇的真面目，一时半会儿急不来。
    闹腾凶了，反而被苏娇娇钻空子。
    她想明白了，见招拆招。
    张凤兰看着林安宁，她的小脸被晒得通红，一双眼睛水汪汪澄澈透明。
    坦坦荡荡的样儿，半点心思都藏不住。
    她拿下草帽，给林安宁带上，深深叹了一口气。
    “妈那天是被吓着了，后头转念一想，觉得对你说那些话真不是个玩意儿。”
    “你哥说得对，她干啥也是自己选的，怨不了别人，等她好了，就送她回家。”
    “她妈当年答应过……算了，妈好好养了她十几年也算不错了……”
    林安宁觉着这话有点古怪，可又说不出哪儿怪，也没往深处想。
    跟她妈把这事儿说开了，心里头也舒坦了些。
    “对了，妈，你除了跟我哥帮忙，还有啥想做的不？”
    这话可把张凤兰给问住了，一脸茫然。
    “以前你哥他们小的时候，妈就憋着一股气，想着把他们养大。”
    “后来他们大了，又想着存钱给他们结婚。”
    “如今你哥要结婚了，妈又想着他们生娃的事儿。”
    “对了，还有你的婚事……”
    林安宁摇摇头，靠在她肩膀上。
    “妈，我是问，你自己想干的事儿，不是为咱们干的事儿……”
    张凤兰沉默了，自打嫁给苏满屯，一辈子都过了大半，还从来没觉着自己想干过啥。
    林安宁知道她一时半会儿没想好，笑了笑。
    “妈，你先是你自己，然后才是咱们的妈。以前没想过，从现在开始想吧！”
    头顶烈日灼热，四周的山林青翠欲滴，张凤兰好像觉着，一直笼罩在心头的迷茫，渐渐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