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没人理他，他从座位上站起，悠悠地叹口气，他说：“好在，这里不缺可以死的人。就算我们都因此而死了，梦园里的那位也能很快地再组织一批我们这样的人。所以各位，我们更要贪生，但必须是聪明的贪生。你说对吧，王主管。”
    负责轮班的主管负责人再也跪不住，“duang”的一声跌坐在地上。他颤抖地朝向韩齐明的方向低着头说：“我……我办砸了事情，我可以死。我……我家人也不要补偿。我只求速死。”
    韩齐明笑了一下，他拍了拍王主管的头：“你死了，谁来替我顶罪呢？”
    王主管没有答话，他全身都在颤抖着，差点咬到舌头。
    对，他要不要学着咬舌自尽呢？
    韩齐明好像发现了这一点，他对站着的一个人说：“把这个两个人看好，在上面怪罪之前，要好好留着他们的命。”
    人群里走出一个人低声答道：“是。”
    然后他招呼着人，把这两个人带走了。他带人走的时候脚步都是飘的，他算是在所有人里第一个解脱的。
    人们都羡慕着他，但是不敢投去羡慕的目光。
    韩齐明又在人群里找来找去，看到一个他熟悉的面孔后，转身把桌子上的文件交给了他，说：“报给梦园吧。”
    那人接过文件，手掌颤抖着。
    他不敢去送这份文件，他怕梦园的人大怒之下拿他祭刀，就像……韩齐明韩先生一样。
    韩齐明拍了拍他的肩，安慰着说：“那位老板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去吧。”
    这人听后欲哭无泪，脚步一寸也不肯挪动着。韩齐明见他不动，无奈地叹口气，道：“你不去，就该轮到我对你怎么样了。”
    听到这话，那人抬头惊恐地看向韩齐明。然后收好文件，飞也似地跑出门外。
    韩先生比之前的洛少可怕太多了……
    “这个表弟的命得留着。”韩齐明说：“今晚辛苦各位都在这加个班。梦园的处罚应该很快就来，我们等着吧。”
    说完，他又回到原本的椅子上坐着，他闭目养神，他其实和众人一样，甚至比他们更要心如死灰。
    荀风说过：“对老板无用的人，要么是永远都不会出现在老板的身边，要么下场就只有一个死。”他辜负了老板的信任，没看住洛述。对老板来说，他已经是个失去价值的人，而他又听过梦园的隐秘，他还能不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他也不知道。
    满金楼上下都处在一片诡异的安静中，唯独还有点人声的地方只剩下了前堂。那是普通客人玩闹的地方。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原本去送文件的人回来了。
    他冲到韩齐明的面前行了一礼，第一句话说：“洛……洛述回来了，是个男人把他带回来的。”
    韩齐明的眼睛倏尔睁开，带着手下悄声地往大门走去。
    洛述的伤太重了，几乎是吊着一口气的那种。
    满金楼的医生把能用的药都用上了，生命体征还是很微弱。把他带回来的那个男人无所谓地插兜笑着，他说：“沈老板和我说，满金楼以后还能不能存在，就看这位洛少爷能不能活下来。”
    “你是韩先生吧……”插兜的男人看向韩齐明说道：“他很看好你，别让他失望。”
    韩齐明笑笑，想要客气两句。
    男人却忽然搂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耳边说：“不是沈老板。”他抬头，用眼睛点了点躺在床上的洛述，说：“是他。他说你一定可以救活他。”
    韩齐明不明所以，男人却已经打着哈欠扬长而去。
    “韩先生，要不要拦住他？”有人问道。
    韩齐明摇头，他说：“先救回洛述。”
    满金楼的文件根本没送到沈临书的手上，而是被鸽子拦了下来。他看着厨房里为白小姐准备鱼汤的老板，想到之前老板问起满金楼的事。总觉得洛述出现在这，即便满金楼不知道，他好像也是知道的。
    但是他不明白，沈老板是怎么知道洛述已经离开满金楼了呢？明明自己一直跟在他左右。他想，如果是自己的主子荀风在，一定知道其中关键。
    也不知道荀风到底被派到了哪里？明明岐梧只有这么大……
    沈临书的鱼汤做的很快，他离开藏公馆的宴会时就叫人备下了材料，想着如果白轻墨醒着，多半会要喝。
    现在看来，他还真是料事如神。
    白轻墨喝完汤，重新洗漱后躺进暖融融的被子里，冬季的寒气连半分也吹不到屋内。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到了现在她才有些真正的困意。
    沈临书躺在她身边环抱着她，女孩还是太小了，缩成一团地躺在那里，像一只可怜的小猫。
    白轻墨往他胸口凑了凑，她脑子里浮现出这个人平日与她的温存，她有点不甘心，撒娇一般地说：“身体不舒服，你帮我揉揉。”
    沈临书颇为无奈，觉得自己依旧屹然不动已经算是君子中的君子了。
    白轻墨见他没反应，便靠的更近些，想去亲吻他的唇。沈临书把人按了回去，一本正经地禁锢在怀里说：“你还没长大。”
    “你就这么嫌弃我？”白轻墨不太高兴。
    “唉……”旁边的人叹了口气，说道：“我曾定下规矩，岐梧市所有灰色行业都禁止未成年参与。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这些人年纪小，还没见过世界是什么样子。你担心他们走错路，后悔一生。”白轻墨回道。
    “既然知道，你还不乖点？”
    “我和他们不一样，我已经见识过黑暗了。”白轻墨说。
    “可你还不知道光明是什么样子。”沈临书说：“你还不知道什么是自由，什么是安稳，什么是你真正向往的。你都是在被我和你父母牵着走，轻墨，等你见识过世界有多大后，再来决定，才不会后悔。”
    白轻墨眼中迷离的情意逐渐褪去，她眨着眼睛不解地看着他说：“如果我说我不介意这些，我也不想去看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我只想活在当下，你会不会觉得你选错人了？”
    “不会。”沈临书说：“但是我要对你负责。”
    白轻墨挪了挪身子，把自己转过去，背对着他说：“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不知道世界全貌，也不好奇这些。你们全盘布局，老谋深算的样子我最讨厌了。沈临书，我不觉得你是个能忍住欲望的人，你露怯了。”
    环抱在她腰间的手掌下意识地紧缩了一下，等男人的大脑反应过来的时候，再看向女孩已经紧闭的双眼时，面色有些掩盖不住的紧张。
    他觉得，白轻墨好像发现什么了。
    是他最近的某些表现，不正常吗？
    长夜过半，还有满满当当的下半夜要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