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里斯，伊里斯？你在这里啊，卢米让我转达你一句话，有空去一趟学院，她有事情想和你当面商量。”
    “学院……”
    要去学院当面商量的事，肯定是有关女巫学院未来发展的讨论吧——
    伊里斯收起了嘻嘻哈哈的笑脸，稍微坐直身子，看向正从楼上走下来的卡尔：
    “着急吗？等今天晚上庆功宴结束……啊不对，是庆祝海蒂搬新家的活动结束……”
    “学长，要不你直接过去吧？其实也不差这么一天的。”
    “这不是难得咱们工坊在外面聚会嘛……还有个编外人员。”
    “哈，我就是你们工坊主亲口认证过的编外人员！”
    卡尔高调地承认了，随后四处看了看，没发现昆恩的踪迹。
    “老师刚才去外面散步了。”
    “说不定是去看湖了？想看看现在那片湖变成什么样子了？”
    “哎哎，说起来，我前几天看见湖中间有个奇怪的影子，好像是某种水怪露出水面……”
    “哇……不愧是老师用魔力创造出来的水，能凭空长出魔物……！”
    “哦，知道了，那我出去找找她……”
    “……等一下！话还没说完呢！”
    伊里斯从沙发上站起身，快步拉住准备出门的卡尔：
    “所以卢米前辈的事情到底急不急啊？……而且她为什么不直接联系我啊？”
    “她不知道你今天几点结束啊，而且她那边好像也挺忙的，所以让我等你忙完之后告诉你……这意思是只有我一个人很闲吗？我才发现！她是不是在拐弯抹角说我很闲啊？”
    “好像不是很急……但是有些事情确实不好耽搁，明天去吧……”
    伊里斯做出决定，又抬头询问卡尔：
    “卡尔前辈，您也一起去吗？”
    “……啊？一起去哪？”
    “去学院啊。不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当面讨论吗？我想这种事情也不能全是我说了算……”
    “嗯……我觉得算不上什么多重要的事情，你们随意吧。虽然我不是很认同那家伙的观点……”
    卡尔的一番话把伊里斯说迷糊了，她感觉两人在说的好像不是同一件事。
    “……卢米前辈到底想和我商量什么啊？”
    “协会总部的问题。现在的协会总部人去楼空……”
    “是想商量今后学院的管理者的问题吧？这种事还是大家一起讨论……”
    “不，卢米说现在的协会总部太丑了，丑的惨绝人寰，她已经看那栋建筑不顺眼很久了，每次去学院都特意绕路避开。现在终于没人管了，她想……”
    “…………”
    “……我记得上次在学院，就看见她在协会总部周围徘徊，看着鬼鬼祟祟的，我就上前问了她几句。她当时说的好像是什么‘这协会年年扩招年年加人，楼越盖越高’，什么‘我知道这种性质的建筑不适合往地下扩建，可这种增高方式也太蠢了，什么东西啊’……”
    说着，卡尔歪头看向沙发上挤着的几人：
    “……你们觉得那栋楼丑吗？有她说得那么严重吗？”
    “协会总部……我都还没走进去过，只是远远的见过几次……”
    “还好吧？不就是很普通的房子嘛，比一般的工坊稍微高个几层。”
    “几层？差不多有十层楼高吧！只不过普通业务都在一二层办理，只有内部人员才会去楼上办公。”
    “……那卢米前辈想怎么样？直接拆掉重建，还是……”
    “对了！她还拉着我说‘要不我们干脆把它改造成一座通天巨塔，成为整座学院的地标性建筑怎么样’……那家伙好像一直都想尝试建一座高塔，就是没有机会……”
    “在自己森林里建不就好了……啊，也是，那样太显眼了……”
    伊里斯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天，憋出来一句：
    “……所以为什么要找我商量？我又没那个财力，能资助前辈造塔的梦想。”
    “谁知道呢？说不定只是想和你畅谈她的设计灵感，寻找思路。她那天就拉着我说了半天，说得我脑子疼。”
    “从前真没发现那家伙是个话那么多的人”——卡尔留下一句感慨，潇洒地挥挥手，出门离开了。
    一尘不染的圣堂内，几名修女跪在造物主的神像前虔诚祈祷，她们满脸泪痕，紧闭双眼，身体颤抖着，不敢抬头与高高在上的神像对视。
    “游吟诗人在上，至高无上的造物主啊，命运之轮的推动者，万物流转的最终目的……我在此忏悔我的罪过，我不该妄想登上成神的阶梯，我不该妄想掠夺您的权柄，我有罪，我有罪，我有罪……”
    没有任何回应之语，只有神像冰冷的眼神如巨石一般重重压在她们的头上，让她们的脊背越压越低，越压越低……
    “全知全能的主啊，请赦免我的罪过……我愿从此一心一意侍奉您，撇除一切不洁的思想，余生与神圣的诗章为伴……”
    “铛————”
    丧钟鸣响。
    室外，修女们长眠在繁花锦簇的草地上，在温暖的阳光沐浴之下，她们的身体却永远保持冰冷。
    低低的哭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但是与死者的数量相比，那哭声实在显得太过惨淡。
    等级分明的上下级体系已经被灾难彻底摧毁，眼下没有人发号施令，幸存者主动在庭院里、走廊上、大厅内清点死者名单，处理尸体。
    简直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一场短暂的梦过后，一切都天翻地覆。
    “…………”
    蒂那在草地上走着。脚边不断路过尸体，蒂那一脚踢开其中挡路的尸体，脸上没有半分难过。
    “哇…………”
    旁边正在收尸的小修女忽然爆发出剧烈的哭声。她看上去年岁不大，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因面对死亡而激发了内心本能的恐惧。
    另一边，有人在一遍遍地呼唤着同伴的名字……
    “……好吵。”
    蒂那刚想开口用司铎之名命令她们闭嘴，刚一张口，到了嘴边的话又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继续走着，走着，穿过数不清的死人堆，最后来到墙角的阴影处停下。
    “凭什么……”
    蒂那一拳锤在墙上，鲜血淋漓，痛楚让她心中稍微好受了一点——
    “凭什么……被她杀死的人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