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那把房间里最后一点还算有价值的家具打包成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长舒一口气。
    “呼……好在是赶上了。在她们和谈结束前，赶紧走吧。”
    另一边的森林教堂里，赫斯和卡尔正向修女们提出各种要求，一旁的几个女巫也跃跃欲试，但是都不敢抢在那两人之前发话。
    一群战斗女巫大佬中，只有卢米画风清奇，不仅时常插话，而且半句不离财物上的索赔：
    “听说你们每年都要重修新生宿舍，包括圣堂的其它部分，也是什么‘不能有一丝损坏，这是对神圣的亵渎’之类的……所以你们那里肯定存了不少建筑材料吧？
    “据说原先的冒险者城镇也会每年上供给你们许多魔法相关的战利品和宝物……喏，卡尔……”
    “……啊，卢米说得对。除了让现存修女解除全部和冒险者的契约，还有修女不得再与人间联系这种原则性的问题外，物质上的赔偿也得有吧？”
    “卡尔，这里不用疑问句，直接用陈述句更好。”
    “怎么，你是谈判专家啊，赫斯？那你来，你来。”
    “……”
    赫斯无奈上前，却被一个渡鸦头套的女巫抢先一步，用低沉嘶哑的声音说道：
    “有个想法我设想很久了，可以先在对面进行实验。让未毕业的修女可自行选择回归人类身份——如此，重新搭建起魔法世界和人间的桥梁，让魔法进一步渗透入普通人类的世界里。”
    （听她们这么争论，真是好熟悉的感觉……这是什么战斗女巫集会吗？）
    会出现这样的现象也是必然。目前最有话语权的那批人，基本都是实力足够强劲的战斗女巫。
    女巫一方七嘴八舌地提出各种设想，对面的修女只能默默点头接受。阳光高照，在森林之主的神像注视下，一个崭新的时代似乎正在徐徐拉开序幕。
    凌乱的房间里，蒂那已经将所有要带走的东西全部打包完毕，最后将手上祈祷用的媒介装入口袋，反手拿出了一支……魔杖？
    这个场景在伊里斯脑中闪过，让她身上忽然一激灵。
    （什么意思……修女也是能用魔杖的吗？没见过啊？这意思是蒂那从此以后改用咒语，不用祈祷了？）
    “在黑夜之中，群山不过是几道单薄的影子。”
    随着蒂那的声音响起，堆在她面前的木箱一个接一个的消失，伊里斯更是感觉眼前一黑。
    （……这又是什么啊？）
    （——这不是黑夜系的传送咒语吗！）
    曾经无数次听卡尔念出这句咒语，伊里斯已经很熟悉了，但她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会从蒂那口中听到同样的内容。
    关键是——她好像还成功了！！
    “不是，不是，她凭什么啊……她不是擅长白昼系律法的修女吗！”
    伊里斯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在做白日梦，眼前的一切都是自己精神太过劳累而产生的幻觉。然而，幻觉中的蒂那未免也太过真实，并且她的一举一动根本不受伊里斯的意念所控制——
    “……这应该不是我的梦。所以……”
    只剩那个最不可能的答案了——
    蒂那眼见修女界要变天，自己即便仍在司铎之位，未来也不会有什么出路，于是干脆选择离开。
    她的确和伊里斯不一样。经历再大的逆境，蒂那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挫败和灰心，只是稍稍迷茫了一下未来的选择方向，就毫不犹豫地行动。
    “……从前的路走不通了就换一条走。修女不行了，我就去当个女巫试试看吧。”
    其实做出这个决定的过程并没有蒂那表现出来的那么容易。抛开女巫世界对她的打压不谈，蒂那自己一直对女巫这个身份怀有阴影。童年经历过的创伤，往往需要很久很久才能勉强治愈；对于蒂那来说，这个决定或许是颠覆她前半生的选择。
    伊里斯眼睁睁的看着蒂那的魔杖不断涌现出魔力，货真价实的传送魔法将蒂那的行李送出封闭的圣堂，去往外面的广阔世界。
    （虽然修女和女巫确实只是人为规定的称呼，诗章里根本没提过这个概念……但是，但是…………）
    蒂那正在做的事情，或许连天上的半神看了都要汗颜。
    （从修女转职到女巫，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吗……？她为什么看起来毫不费力…………？）
    蒂那既然能用好传送魔法这样的进阶魔法，就说明她放在女巫里也是中等偏上的水平，至少肯定不是初学者能做到的。
    （她是从前私下里练过吗……她那根魔杖还是上次女巫集市的摊子上买的吧！当时这个款式我也看上了，结果犹豫了一下就没了……！）
    伊里斯陷入了凌乱。
    蒂那挥舞魔杖的手仿佛变成了自己的手，随即伊里斯清晰地感受到黑夜系的魔力在指尖萦绕的触感。她好像变成了另一个平行世界的自己，那个选择成为黑夜女巫的、能够娴熟掌握传送魔法的、红发碧眼，热情似火的自己——
    蒂那高昂的情绪涌入伊里斯体内，让她短暂地忘记了自己是谁。
    多么令人心驰神往的开端啊……带着一大批昂贵的初始物资，以黑夜女巫的身份重获新生——不知道是不是卡尔带来的刻板印象，伊里斯总觉得黑夜女巫就是所有女巫中最强的一类，偶尔也会对自己当初轻率的选择有些后悔。
    教堂里女巫们的声音像是从远处飘来，萦绕在伊里斯耳边：
    “协定已经破灭，如今修女和冒险者都已名存实亡，未来将会迎来女巫统治的世界。我们已经不用再偏隅一方，刻意躲避着人类世界生活了。”
    “所以你说要在人类世界广泛普及魔法？这样不会像从前一样，引起人类社会的混乱吗？”
    “当然要普及，从前只是碍于大战后的协定才没能实现。实际上，魔法本就是信仰的人越多，威力越强。”
    “我插一句，你们说的引起争端，应该是炼金术刚刚发明时候的事吧？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女巫被抹黑成邪恶的存在，还展开了大规模的猎巫行动……但是现在，那场纷争的核心问题早就已经解决了嘛——金价很早就稳定下来了啊。”
    “……也是啊。最早的女巫还是人类世界里最受尊敬的一群人呢，直到炼金术引发的大规模通货膨胀和经济危机……”
    “所以，其实我们早就可以回归最初的世界形态了，只是被突如其来的战争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