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济没能能够直起身来，花里胡哨的短袖压根儿没什么厚度，他能够感觉到少女的脚心踩在自己的后背，而且她踩的位置朝上，几乎快到肩膀的位置，就隔着那么一层布料。
    那种柔软又温凉的触感，让他被踩住也没有强行起身，不过这种动作实在挑衅又恶劣，陈济屏住呼吸咬牙，“莫浅灯，你这是什么意思？”
    头顶传来少女轻软的声音，她的脚没停，沿着陈济肌肉的线条轻轻摩挲，透着漫不经心的暧昧，“不是你让我看的么？”
    “刚刚距离太远，我没怎么看清，现在这么一看……”她语气顿了顿，一时间又不说话了。
    陈济蹲在少女跟前，后背就像她搁脚的踏板一样，乖巧地一动不动，又像某种动物在她身边竖着耳朵，低着头听她说话，要是谁在这个时候再突然进入后花园，大概都要被这情形吓一大跳。
    莫浅灯好半天不吭声，陈济开始有点不耐烦，他怀里像是攥着一个吹气的气球，随着少女刚刚说话，明明在慢慢开始鼓胀，这会儿却没了气地凝固，“莫浅灯你——”
    背上一轻，柔软的触感也立刻消失。
    莫浅灯睥睨着他微红的耳垂，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嗤笑一声，“现在这么一看，真是晒得一点也不均匀，你的脖颈比你的手臂还黑，斑驳的轻重不分的色块，很丑。”
    陈济立刻站起来紧盯着她，刚刚还轻松的脸色这会儿又红又白，他的指尖还攥着邀请函，抬手抹了把后颈，不过他并看不到，而且在家里照镜子也不会看见那里。
    “你故意的吧？！”他脸色难看。
    莫浅灯耸耸肩，唇瓣微弯，清秀无辜的白净脸上露出一个嚣张的笑，跟她一般表现出来的模样截然不同，糯白的齿咬着字一个个的往外蹦，又轻又刺，“你穿成这样到我面前来，不就是想让人看的么，装什么？”
    陈济攥着邀请函的手指收紧，眸光更紧地盯着少女。
    对，就是这样的语气，之前他们每次见面她都要背着故意刺他。
    而不是像今天这样，一开始的时候就是径直地无视他。
    同样的，她说的这句话陈济也相当耳熟，那不是因为这是莫浅灯重复说过的，而是自己从前嘲讽过她的话。
    少女似乎完全不在意他愤怒的目光，这会儿甚至抬起手打了个哈欠，然后轻轻晃荡起秋千。
    莫浅灯从小就擅长观察别人，是很敏锐的，陈济这种暴躁性子的青年人的想法，更何况他根本就不擅长掩饰。
    莫浅灯本来觉得他有意思，还打算逗一逗的，不过现在已经觉得索然无味了，把人气走，别来烦她，就行了。
    陈济紧咬着牙，短时间内不知道心里情绪变化了多少遍，然而却仍旧没有挪动步子立刻离开。
    莫浅灯在给人发消息，陈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像是骤然清醒过来，一时间觉得耻辱却又不甘心，“我把邀请函放在桌上。你们家里的人我都邀请了，这是我父亲的意思。”
    莫浅灯的指尖按下音乐播放键，音量足够压制陈济还要继续的废话。
    陈济脸上的肌肉绷紧，他从小也是天之骄子，家里有钱，长得也不差，爱慕他的女生更是多，他都不当回事的。
    不少人说他那么护着莫浅夏，都觉得他是因为喜欢。
    但只不过也是因为相互熟悉，而且莫浅夏也勉强算他一个邻居妹妹而已，护着熟悉亲近的人，也是应该的吧。
    只不过陈济也并没有想到会在这中间出现别的茬子。
    比如他会喜欢上……
    这当然让他感到耻辱，但是有些东西，似乎却也是不受控制的事情。
    莫浅灯现在这幅样子，已经是完全下了逐客令，陈济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之前还能敷衍人的，现在却心不在焉到这种地步。
    他压着唇角，又深深地看了一眼秋千上的少女，心头还是燃烧着不甘心的怒火，随即转头大步迈向客厅。
    路过窗玻璃，看见里面自己的模样，在心头冷笑，他真是疯了才去搞什么日光浴。
    不过就是一个连圈子都一直融合不进来的莫浅灯而已。
    ……
    宋臬结束今天的工作回家时已经是傍晚，他住在偏僻的小区，在外面吃过饭，顺带拎了明天的蔬菜，他就慢吞吞地上楼去。
    楼道是修理过的木质结构，有些边缘的棕褐色漆都已经掉落，十分老旧，踩上去还有隐约的嘎吱咯吱声。
    住在这里面的大多是些在外面放房的老年人，所以宋臬挺喜欢这地方，老年人睡得早，就算起来说话的声音也并不聒噪，能够为他的休息日提供很好的睡眠条件。
    上到五楼，宋臬用钥匙转开门，推门进去，关门的声音很细微。
    屋子里的布局很简单，宋臬在这里住了好些年，都没怎么添置东西，进门就是一个皮质长沙发，正对的是电视柜，四方木桌子在左侧靠着墙壁的地方，墙壁上的锁扣嵌着一些书本和其他的资料宣传画。
    一共四个房间，客厅卧室厨房还有洗手间，面积并不大。
    他开了灯，把菜顺手挂到旁边的挂钩上，转身时就从钉在门背上的全身镜里看见了自己的面容，宋臬顺势就要取下帽子，走回来还是有点热。
    抬手间动作突然又顿了下，不过一瞬，宋臬就摘下了鸭舌帽，屈起粗长的指将额前的黑色碎发往后拢了拢，吐出一口热气。
    紧跟着又解开了工装外套，往钩子上一挂，拿起毛巾往浴室去。
    宋臬也不清楚自己刚刚脱帽那一瞬为什么会骤然间想到在莫家别墅遇到的小姐。
    他并不关心对方是谁，可是昨天的同事聒噪，在路上的时候就一路叽里咕噜，把知道的信息说完了。
    莫家的大小姐，成年后才被莫家人找回去的内向怯弱的小姐，同样也是新锐天才画家。
    怯弱？内向？不爱说话？这是外界印象中打上的标签词。
    淋浴头的热水哗啦啦流下来，浇在坚实的胸膛和背脊，背心被宋臬从头上撂开。
    未必。
    他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