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峥睁眼。
    看清眼前的光景，他喃喃道：“第27次......”
    落座席间，珍馐满桌。
    凌霄峥被熟悉的人群拥簇着。
    欢声笑语充斥礼堂，节日的喜庆彰显。
    机械地抬手，他再一次拒绝格列夫的好意：“不用，你自己吃吧。”
    “啊，你怎么知道我要给你的？”打算伸手的格列夫有些疑惑。
    凌霄峥没有应答。
    见状，莱恩不动声色地靠近，正欲开口——
    “没有异常，真的。”
    对方一下僵住。
    凌霄峥只是静坐在原处，毫无波澜。
    于心中，记忆缓缓呈出：
    再过三十秒，两名贵族会因琐事而大打出手；
    五分钟，马库斯家族的族长会当众招揽；
    七分钟，所有的菜肴撤去，换上一批新的；
    十三分钟，魔兽破门而入，这场梦境走向终点。
    而他，会再度轮回。
    凌霄峥锁定了那个方向，心中默念。
    29，28，27......
    13，12，11......
    5，4，3——
    “要是数到1会怎么样呢？”
    “会打起来。”他平静以应。
    稀疏平常的对话，仅此而已。
    ......吗？
    惊呼声自远处响起，赫然是两名贵族展开了一场无限制格斗，吸引了礼堂内大部分人的目光。
    凌霄峥倏地转头。
    他惊异的不是冲突，而是那名询问者！
    就在凌霄峥身边，谜一样的人物站立在那儿。
    轻拄黑色阳伞，她悄无声息地融入这场迷离之梦。
    而主动暴露自己的存在后，白发少女毫无自觉，竟也津津有味地看着这场打斗，时不时随人群喊上“打得好”，“用力点”的口号。
    察觉到异样的目光，她回以微笑：“怎么啦？”
    凌霄峥与白发少女对上眼神——她漆黑的眼眸里没有现世投影的应落，只是深不见底的黑色，深邃扭曲地向内螺旋而下，最终触及一个不可见的底。
    怪异的存在......
    凌霄峥蹙眉。
    以他循环的经验，眼前之人的信息却全无。
    这是独属于凌霄峥的梦境。
    要么是这个循环的他碰巧为之，引发白发少女的出现：但显然，这样的概率不大，在前二十余次循环他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不可能还有这样的“角色”。
    再要么......
    “入侵者？”
    虽然是疑问的形式，但凌霄峥格外笃定。
    “算是咯。”白发少女承认。
    “自我介绍下，我是伊莉丝，这次来是把你捞出去的。”
    “我不需要。”凌霄峥直截了当地拒绝。
    “哦？”她的俏脸微动，“果然啊，你是主动呆在这里的呢～”
    “这个虚饰的梦境有什么好的？”
    “虚饰吗？”
    凌霄峥无悲无喜地指指周围：“他们多真啊。”
    伊莉丝咂咂嘴。
    “可是有人还在等你。”
    “可他们也在等我。”他如是说。
    “呜，你可真为他们着想，”听着有些虚情假意，伊莉丝继续道，“那我干脆就帮你个忙吧～”
    “要不——我把他们也送进这里？”
    “这里是我的梦境。”凌霄峥平静如初。
    “啊，我懂，为了照拂你的自尊，我不会带他们进这个拙劣而无趣的梦境；毕竟还有更有效的方法，不是吗？”
    “比如说死亡。”
    笑意不减，伊莉丝直勾勾地盯着他。
    “小克莉丝汀，薇儿，还有神恩城的所有人～”
    “全·都·杀·死。”
    白发少女巧笑倩兮。
    “你就能把他们全加入你的梦境，怎样？”
    “......”
    凌霄峥移开目光。
    他淡然道：“你怎么知道她们的名字的？”
    “哦呵呵～”伊莉丝掩住嘴角。
    “那自然是因为——她们已经被我掌控了啊！”
    咽下口水，凌霄峥心中升起莫名情愫。
    他想起来了：是在第9循环后遗失的情绪，恐慌。
    “你究竟是谁？”凌霄峥终于发问。
    “看来梦境把你折磨得不轻，这么久才想起这个问题。”
    随着伊莉丝的话语，周围的场景瞬间炸成碎片，又转化为细碎的烟雾，在飘散中消弭——凌霄峥眼前一暗，困意袭来。
    “不许睡。”
    芊芊玉指抵在额头，冰凉的刺痛让他缓过神来。
    “正式介绍一下，”少女的话如魔咒般直接在脑内响起：“吾名伊比利斯，憎恶魔君。平时叫我伊莉丝就好。”
    “魔君？”他自然想起......
    “打住！”伊莉丝不满道，“不要拿那个新生的家伙和我做比较！”
    “......之前的言论？”
    “开玩笑的啦。”她吐吐舌头，“我不想救回一个没感情的人。”
    “我想也是。”克莉丝汀还在呢。
    凌霄峥的脑门被敲了一下。
    伊莉丝没好气地开口：“我打不过克莉丝汀，还打不过你？”
    在无边际的虚空里，她轻盈地打开阳伞。
    “拉住我的手。”
    凌霄峥照做。
    黑伞旋转，虚空也逐渐破碎。
    旋转呀～旋转。
    哼着无意义的歌谣，速度愈发快。
    黑伞的残影先虚后凝。
    声音消失。
    触觉消失。
    画面消失。
    随即——
    凌霄峥醒了过来。
    一睁眼，三道关切的目光落至身上。
    为首的是克莉丝汀。
    还有两人。
    一个是薇儿，另一个还是薇儿。
    见此，凌霄峥心跳骤停。
    他缓缓闭上眼睛，企图逃避这一切。
    但熟悉的薇儿平稳地拉起他：“醒了就别睡了，凌霄峥。”
    她眼中情绪复杂：担忧、惊惧、愤怒、不知所措......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凌霄峥向克莉丝汀投向求助的目光。
    但银发少女眼光躲闪：“除了‘薇儿’的事外，我什么都没说。”
    “有些事，必须你来讲述。”
    克莉丝汀误我！
    吞咽口水，凌霄峥艰难开口：“先从我对外的说法——”
    “那是假的，”薇儿握住他的手，“我知道。”
    “我曾亲手斩落过祂一次，魔君不足以威胁教皇。”
    一旁的“薇儿”十分震惊。
    “那你也该知晓答案了。”凌霄峥叹息。
    是大教皇。
    显而易见，只是她不愿意接受。
    “这不可能！”薇儿情绪激动，“妃莉娅她......”
    她宁愿妃莉娅真的死在魔君的袭击下，而不是沦为这种阴谋的牺牲品！
    “已经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了。”凌霄峥惨笑着摇摇头。
    他将自己所知道内容全盘托出。
    少女啜泣起来。
    已然知晓结果的“薇儿”默默流泪。
    凌霄峥眼神黯淡。
    他也知晓妃莉娅在薇儿心中的分量：亦师亦友，陪伴薇儿走向成熟的存在，却因为这样荒诞的谋划而......
    也不只是妃莉娅，还有伊丽莎白、莱恩......
    凌霄峥情不自禁地抱住薇儿。
    两人相拥而泣。
    见此，克莉丝汀不忍地别过头去。
    “呜呜呜，真是太悲伤啦～”
    声音从隔壁床位穿来。
    满身绷带的伊莉丝用手帕擦拭眼角。
    “不过嘛——”
    “各位，麻烦还没有结束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