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第一幕冰雪落幕之日（二）_沧VI：不语之心

——各位旅客，4号车厢的空调系统出现故障，请各位乘客带好自己的行李和随身物品前往前方的车厢进行休息，为表歉意，本次列车为大家准备的茶点和饮水。
 “东京的电车系统也太老了吧——政府把我们纳税人的钱都花到什么地方去了？”一个拿着公文包身材有些发福的男人抱怨着，一边拿着自己的手机似乎是打算给领导打电话，一边朝着前方的车厢走去。
 “我们快走吧，快走吧，前面就是浅草寺了，我们快去抢个风景好的座位吧。”一对看起来像是高中生的年轻情侣说完后，手拉着手也跑走了。
 很快，车厢里就只剩下川崎美步和正男两人，美步依旧捂着胸口，抬不起头来——倒不是因为车厢的空调坏了，而是她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有东西……或者说是什么人在车厢的顶部，那个人的步伐十分稳定，有这种身手的家伙，不用多想，那肯定就是奥术师协会的执行官了。
 奥术师的世界不能和普通人接触，这是奥术师世界的铁则，所以他们会把列车的空调的故意弄坏，免得在“斩鬼”的时候波及到无辜的人，现在，这一节车厢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底的密室，按道理说执行官早就已经杀到车厢里来了，可四下里却安静得吓人，唯一能解释这个原因的，恐怕就只有眼前这个傻了吧唧的高中生吧。
 “学姐，学姐你很难受么？”
 川崎美步感觉自己快要失去理智了……奥能……奥能……她想要奥能，她想要奇迹的力量。
 “学姐你害怕我吗？”
 “你听到广播了吧，你咋不去前面呢？”
 “因为学姐没有去呀，我喜欢学姐。”
 ——搞什么……玩意儿……
 川崎美步仔细盯着正男那一双暗蓝色的眸子，她觉得自己的胸口好像也没有那么疼了。搞半天原来这个稚气的孩子真的有些喜欢她……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她能感觉到那个奥术师协会的执行官就在车顶，列车此时已经驶过浅草寺了，他之所以没出手，就是因为这个可能喜欢自己的白痴，奥术师协会不愿意伤害无辜的人。
 “你喜欢……学姐那一点呢？”
 “嗯……我想想看，学姐长得很漂亮，身材很棒，而且最为重要的，就是有一颗温柔的心，这颗心愿意听正男这样的人讲故事。”
 ——啊啊，原来是这样啊。
 大多数男孩在学生时代都会有一个憧憬的女生，可你这家伙居然把我当做憧憬对象，这未免也太莫名其妙了吧，我可不是什么值得你憧憬的对象啊。
 “学姐可以当正男的恋人吗？”
 “我……恋人？”
 这简直就像是赤裸裸的性骚扰吧，就好比电车上一个猥琐的男人对那些楚楚可爱的女生约会一样，可当美步抬起头的时候，看着他那双真挚眸子的时候，却完全不觉得厌恶，甚至还有一丝……神往。
 ——这个男孩是真的喜欢我。
 “对不起……我不太会说话，学姐不愿意也没关系……因为其他人也很害怕正男，他们觉得正男是一个孤僻的小孩。”他一边说着，声音逐渐小了下去，“但即便如此，我也会一直陪着学姐，就像是薇若妮卡陪伴着正男一样，我们一起去其他车厢坐在一起看风景吧。”
 “我……我害怕人多的地方。”
 身体对于奥能的渴求越来越激烈了，黑色的雾气开始从自己的细胞中涌现，那是灵魂奥术失控的前奏，美步听说过灵魂奥术对于人的侵蚀，可没想到居然会恶劣到这样的程度。想要让自己免于疯狂，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眼前这个叫做竹村正男的白痴。
 他身上有强大的奥能，而且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个奥术师，简直是完美无缺的捕猎对象，只要杀了他，吸走他的奥能，说不定自己真有机会打赢车厢上面的那些执行官——不过是一个患有社交恐惧症的傻子罢了，他死了又不能对这个世界造成什么影响，这个世界每天有百万人失踪，地球不还照样转？就这么决定了，吸走这个男孩的奥能，灭了那个执行官，然后冲到迪士尼乐园，在东京制造一场盛大的爆炸！
 “学姐为什么害怕人多的地方呢？”
 竹村正男！你很烦知道么？你就是一个只会沉溺在自己臆想世界中的二次元白痴，接着说你和薇若妮卡的故事就好了，你马上就是个死人了！你的梦想，你的希望，你的故事将会变得一文不值！川崎美步用尽全身的力气压制着身体对正男身上奥能的渴求，如果被那名执行官发现她的魂奥术正在失控，那就什么都完了。
 “因为……因为。”美步用尽全身的力气缓缓说道，“因为他们讨厌我啊。”
 四下里寂静无声，竹村正男的脸色阴沉了下去。
 或许他终于意识到了他所喜欢的对象，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活在阴影中的人，而他自己是个活在阳光下的人，他的爱就像是鱼儿爱上了鲜花一样可笑，注定不能在一起。本来就是这样，男孩考上了大学，说不定能在大学中遇到能够与自己交心的朋友，以后还有可能成就一番大事业，是一个“人生充满了未知和希望”的家伙。和美步自己不一样，她可是一个被“抛弃的人”，所以会被讨厌。
 “学姐你也有……社交恐惧症么？你的说话方式……和我好像……”
 正男的脸色不是阴沉，而是因为他弯下了腰，他想要伸手去抚摸美步的脸庞；正是因为他弯了腰，所以才看不清楚对方的脸，对于奥能的渴求已经快把她的脑子逼疯了。身体比理智更快的做出反应，她皮肤的每一个毛孔，每一根血管，都在渴求着奥能。
 渗透出的暗紫色雾气开始缓缓吸收着正男身上的雷元素奥能，但美步并不想这么做，因为假如她吸走了奥能，那个脑袋上面的执行官就会冲进来，所以她必须克制住冲动；这种感觉就像是上厕所上到一半突然想要憋住一样不舒服。
 “不用担心，那我们就待在没有人的地方好了，我会一直陪着学姐的。”
 ——啊，烦死了。
 “知道么？正男，你喜欢我，让我感到很开心。”
 “是吗？那姐姐能和我一起走么？我们可以一起去迪士尼乐园玩，因为我是姐姐的恋人啊。”
 “恋人……么？”
 川崎美步感觉自己的内心稍微舒服点了，她的思维现在十分平静，好像能够洞察周围的一切，风声、引擎声乃至于奥能在周围涌动的声音，她弯下腰，紧紧抓住正男的双手，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
 “谢谢你正男，你是一个善良的孩子。”泪水从脸颊的下方流出。
 “学姐你哭了吗？”
 “所以……对不起。”
 灵魂虹吸，能够短时间内汲取对方大量奥能的灵魂奥术。
 川崎美步捂住了对方的眼睛，同时紧紧拥抱住他，灵魂虹吸虽然是“窃取”的术式，但美步却没有一次抽走所有的奥能，而是缓缓地进行——整个过程，就像是倦意上身。于是在这样的作用下，正男很快就睡着了。
 她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对方的身上防止他着凉——呵，真是一段美好的邂逅啊；既然你是唯一的光，那我就，稍微保护一下光吧；虽说是借助他人的力量；笑死了，开玩笑也好歹得有个限度吧？用别人的力量保护别人，这已经不是强盗逻辑这么简单了。
 这么思索着的川崎美步注视着出现在车厢内的执行官，全身上下充斥着涌动的奥能，她现在已经获得了力量，只要击败对方，就有机会……让那些善良的人得以活下去。
 “下午好，川崎美步。”
 执行官的声音十分沉稳，好像他对自己的能力十分自信似的……不对，能在快速行驶的电车车顶上如履平地，本该就有这样的自信。
 “别过来！我手里面可是有人质的！”
 这是川崎美步生平第一次和奥术师协会的暴力机关干部正面对峙，和盘古议会的代行者不同，奥术师协会的执行官么们都喜欢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黑色的大衣，黑色的裤子，黑色的鞋子，就好像是从深渊中来索命的厉鬼。
 “呵，一个人从福岛县跑到东京，你也挺不容易的啊——”
 “你是谁？”
 “鄙人姓名下田寺，我是德川家族的执行官……对于将死之人而言，不报上姓名就有些说不过去了，所以我姑且和你说说吧。”
 叫做下田寺的执行官秀出腰间的短刀，那上面镌刻着三叶葵的图案，三叶葵采用植物的名字和图案，也叫做德川葵纹，它的图案是外边为圆框，中间为三叶葵的三片叶子。德川家康用三叶葵作为主将的标志，寓意是希望家族武运昌盛，在乱世中生存图强、发展崛起。由于德川家实现了日本乱世的终结，开创了统一的二百六十五年的幕府统治，所以三叶葵也名声大盛。
 “德川……德川？德川！”
 不知道为什么，川崎美步在听到了德川的名字后，突然大笑出来。
 “那个惹人生厌的家族，那个巴不得全日本都为之效命的家族？你们这群高高在上的疯子，脱离人民群众太久了，就以为所有人都是和自己一样生活在光芒下的人，实在是太抱歉让你失望了，我是个生活在阴影中的疯子！”
 “2010年7月22日，你在枥木县的边屋酒店杀害了一名男子，没错吧？”
 下田寺的声音不带有一丝感情，就像是地府前宣告罪状的判官。
 “那个男人脚踏好几条船，他死了活该！奥能留在那样的人身上就是浪费！”
 “2010年8月6日，你在群马县的大泉寺杀害了六名僧侣，是这样吧？”
 “那还用说，那群人根本就是打着佛教旗号招摇撞骗，实际以盗取佛像为目的的假和尚，他们死有余辜。”
 “2010年8月28日，你在埼玉县的濑户公园，公开的杀害了二十名帮派成员……”
 “当然了，反正黑社会这种应该扫进历史垃圾堆里的玩意儿，死了就死了，他们当时在交易奥术符纸，我忍不住就把它们全部抢了过来——哈，那几天我可是过得很爽的，几百张符纸，我从没有得到过这么多的奥能。”
 川崎美步像是个不谐世事的问题少女一般，她的一只腿搭在身边的椅子上，同时站在倒下的竹村正男身前，想要用这种方式“要挟”这个叫做下田寺的执行官。
 “就算你说的是对的，但的的确确有很多人因为你而死了，没有人有权利为了自己活下去而剥夺其他人活下去的权利。”
 “我说你这个执行官，你有上过法律课么？”美步的声音中带着嘲弄，“别总以为法律是为了正义而存在，法律是为了维持统治阶级利益与稳定而存在的——你是奥术师协会的执行官，所以你不会懂，你以为我为了奥能付出了多么样的代价，可实际上我的一生一文不值。”
 “最后问你一个问题，那个少年，你为什么放了他？患有奥能成瘾症的奥术师……不可能放走身边的猎物——”
 “因为这个家伙太无聊了呗。”川崎美步一把抓起正男，机能强化类奥术将她的臂力提升了好几倍，“再说了，我多一个人质，也就意味着我有了和你这种人谈判的筹码。”
 诚然，川崎美步没有杀死正男的行为的确令人匪夷所思；根据奥术师协会关于灵魂奥术师和奥能成瘾症的公开资料显示，患有这些症状的奥术师基本不可能存在属于自己的意志，他们所有人都是奥能的傀儡，而且根据他刚刚在车顶的观察看来，川崎美步并不是没有动过歪脑筋——可她居然放弃了夺取其全部的奥能，而是放了他一马。
 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电车驶过了浅草寺，在铁轨上高速行驶着，再有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就会到达迪士尼乐园，下田寺必须在这二十分钟内解决这个麻烦，否则一旦到达人多的地方，局面就会失去控制。
 “知道么？你这条德川狗——‘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未曾见过光明’，你们这群统治阶级的暴徒明明可以一直欺压那些可怜的人们，却还得要给予他们一丝希望？你们这群人给予了我光明，所以在黑暗中生存的鼹鼠就会拼了命的向往光明！所以你觉得我是疯子，我不是疯子，我是你亲手创造出来的怪物！”
 下田寺察觉到了空气中涌动的奥能，灵魂奥术产生的暗紫色雾气开始在周围四散开来，他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进入了战斗姿态，一个发狂的灵魂奥术师，他必须拿出百分之一百二的精气神来对待。
 “你知道每个灵魂奥术师，身上都会附着着一个无法前往盘古大陆的灵魂对吧——你想知道附着在我身上的灵魂是谁么？”
 川崎美步的双手绽放着光，不……那已经不是人类的手了，而是……某种生物……
 “是以津真天！哈哈哈哈哈——”
 黑雾四散，出现在下田寺身前的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妖怪。
 “饿死的人化身而成的鬼，控诉那些对百姓见死不救的王公贵族——她愤怒，她憎恨，她悲伤，她是世间诸多冤魂的怨念，专门来索取你们性命的厉鬼！”
 川崎美步的后背长出了一对由骸骨铸成的翅膀，腰部生出一条酷似蜥蜴的尾巴，她的双眼失去了光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沌，她的头发像是触电一般散开，奥能在她周围涌动。以津真天，日本传说“百鬼夜行”中的妖怪之一，以津真天是饿死的人化成的怪鸟。在饥荒或战乱的年代，不少人因饥饿而饿死，死后便会对见死不救的同伴心生怨恨，因而生出妖怪，一边叫着“以津真天”一边纠缠坐视不理的人。
 这种长相奇特的妖鸟种族是日本爱媛县深山竹林的妖怪，习惯于在夜间活动，而白天则在鸟巢里休息，她的居住地无人知晓。到了夜晚，以津真天在京城上空盘旋，出现时黑云蔽月，鸟鸣时口吐火炎，声随闪电，其声响云惊眠，闻者无不忌恐。它们最珍贵的地方在于每隔一年身上仅会有一根羽毛转变成黄澄澄的叶状黄金，而居住的山区传说也会蕴藏着丰富的的金矿，但是如果有贪心的人为了要抢到那枚黄金羽而接近它们，那么它那双肌肉发达、力量超强的腿，还有装满黑油可由口中吐出黑色火炎，再加上强而有力、发出巨大声响的翅膀。
 “以津真天……么？”下田寺从腰间拔出太刀，川崎美步的身形倒映在泛着白光的刀刃上，“那就让我来当一次隐岐次郎左卫门广有吧，孤独的妖怪，你不属于这个世界。”

第16章 第一幕 冰雪落幕之日（二）

第16章第一幕冰雪落幕之日（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