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后门外的曲折小巷里，藏着一家外表很不起眼的早餐店，只有真正走进店里，才会感叹这家店生意竟如此红火。
    陈青岱下夜班经常光临这家店，很是熟悉。
    他一进门就越过人群，熟门熟路地进了后院，在一张靠暖气的小桌前坐了下来。
    两个蛋，一碗小米粥，一碟小咸菜。他的标配。李雷跟他点了一样的东西，坐到他身边。
    “她妈那人，听说以前还是不错的，不过自从她爸走了，就性情大变，脾气很差，好赌，还经常疯疯癫癫的，动不动就打她，这几年不去上班了，全靠小野养着。”
    “她爸呢，在她挺小的时候就去南方打工了，这一去啊，就断了联系，至今没回来过。听说她妈去那边找了几次，没找着，渐渐地也放弃了。”
    “这几年，她妈得谈了十几个男朋友吧，每谈一个，都得往家里带，然后呢就把小野赶出去，短则几天，长则好几个月。前几次她都住我店里，顺便给我店里帮帮忙，后来她就找各种理由不去我那，这次……她干脆没告诉我被赶出来的事。”
    “为什么？”陈青岱小口小口喝着粥，没有抬头。
    李雷叹了一口气，沉默。
    骨节分明的手指缓慢地剥了个鸡蛋，陈青岱瞥了眼腕间的青山，淡淡开口：
    “你喜欢她，但她不喜欢你。或者说，她对你不是你想要的那种喜欢。”
    李雷惊讶地抬起头，眼里满是不可置信：“我去，你怎么知道？你……看出来了？还是她跟你说的？”
    陈青岱摇摇头，“你当我是什么人呢，知心大哥哥么，你觉得她会跟我说？”
    管老板娘要了两个勺，放到李雷粥里一个，陈青岱垂眼喝粥：
    “我好歹也大你几岁，这种事情，还是能看懂的。”
    李雷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后脑勺，犹豫着说：“那你说，我……要不要继续？”
    陈青岱把蛋清和一个蛋黄掰成小块放进粥里，搅了搅，
    “随意。你的事，你自己决定。”
    李雷盯着剩下的另一个蛋黄，“这个，你不吃了？”
    “嗯。胆固醇高，吃多了不好。”
    “太浪费了吧！”李雷拿过蛋黄扔进嘴里，含糊着说：“哎，她这人吧，直来直去，既然拒绝了我，那是对我真没意思，我其实早就明白这点。”
    “但我就想不通。”李雷说着喝了一口粥，低着头说：“我们都是穷人家的孩子，都住那城中村里，靠力气赚钱，跟你们这些知识分子不一样。我能理解她不同于寻常女孩儿的那种野劲儿，没办法，生活所迫嘛，不野一点得让人欺负死啊。”
    “她呢，也不在乎我是个粗人、暴脾气，不管我跟她说了什么，她都不会真的跟我生气，过几天还会来找我。”
    “她身边呢也没什么朋友，这些年我明里暗里帮了她不少，好不容易等到她成年了，是真没想到她居然不接受我。”
    陈青岱放下碗，目光注视着他：
    “你帮她，就是希望她接受你，用跟你谈恋爱这种方式回报你？”
    话说得挺直接，挺戳心窝子的。
    但陈青岱也没空搞那些弯弯绕绕的路数，想到什么就直接说了。
    “没有没有，我没这么想。我就是有点……嗨，怎么说，有点不甘心吧。”
    李雷连忙否认，然后叹了口气，自嘲着说：“我没喜欢过哪个女孩儿，好不容易遇到个喜欢的，结果呢，人家还不喜欢我。要是你你甘心啊？”
    “我？”陈青岱笑了：“忙得觉都不够睡，没空想这些事。”
    李雷也跟着笑了起来：“是啊，你们医生是够忙的。”
    见两人都吃的差不多了，陈青岱起身，把碗筷收拾到水池里，就着冰凉的水仔仔细细洗过手，跟老板娘打了声招呼，就出了门。
    分开前，他把钱塞回李雷兜里，李雷下意识向后一躲，钱一下子全撒地上了。
    陈青岱一张一张捡起来，整理整齐，大概两千块钱，他放到了旁边的台阶上，“你要就拿走，不要就继续放这。”说完，转身就走。
    “诶！”李雷喊了一声，陈青岱顿住了脚步，略一偏头，声音低哑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她想要的日子，迟早都会靠自己的双手得到，时间早晚而已。”
    “你有没有替她想过，如果她收了你的钱，那辆机车永远也不会完完全全属于她，她的梦想，也永远掺杂着属于别人的部分。”
    “这是她想要的结果吗？这是你希望看到的吗？”
    看着男人颀长的背影渐行渐远，李雷靠着台阶坐了下来，盯着静静躺在那的一沓钱，若有所思。
    病房里，洪小野正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
    这几天，她实在躺得快长毛了，感觉过去这十几年都没这么慢长。
    好在孙萌不忙的时候会过来跟她聊聊天，她才不至于憋死。
    陈医生也来了好几次，只是嘴把的很严，怎么问都不说那些好喝到不行的汤到底是从哪儿买的。
    难不成真是他自己做的？
    电视挂在房间墙上正中间的位置，而且挂的很高，但她的床偏偏在靠门一侧的最边上，她脖子又动不了，看起来真的很费劲。
    隔壁床的大叔刚办完出院手续回来，看她努力斜着眼看电视的滑稽样子，笑着打趣：“你再这么看啊，从这间病房里出去，就该奔眼科去喽！”
    洪小野一下子泄了气，撇撇嘴让眼睛回归正位，哀叹一声：“好无聊啊……好像出去送外卖啊啊啊！”
    大叔把被子整理好，一拍脑门说：“诶，反正我也出院了，这个床空着也是空着，要不你申请一下，住我这床？看电视还能方便点。”
    洪小野眼睛蹭的一下亮了，对啊！她怎么没想到啊。
    赶紧按了按铃。
    孙萌打着哈欠进来，看了看两个人，点头说可以，不过这会正是交接班的时候，得等她忙完正事再来张罗。
    孙萌刚走，病房门紧接着响了起来。
    洪小野心里一喜，这么快就忙完了？
    可看到来人之后，她笑容凝固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