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水，洪小野磨蹭来磨蹭去，还是不知道回病房后该怎么面对陈医生，干脆拐了个弯，去了护士站。
    孙萌刚给一个急诊病人扎完针，正用酒精搓着手，见她心事重重地晃过来，笑着问：
    “咋啦，你家陈医生都转到普通病房啦，你怎么还这么愁眉苦脸啊？怎么，他欺负你啦？”
    孙萌大眼睛在洪小野脸上滴溜溜转，眼里闪着对八卦猛料的无限渴求。
    洪小野撇撇嘴，压下心里的郁闷，说起正事：
    “萌萌，你知道李雷去哪了吗？”
    “你问这个干嘛？”
    “不干嘛，就是有点担心他。从过年到现在都一个半月了，他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都联系不上，我能不担心吗。”
    孙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他去南方了，但具体去了哪个城市，没跟我说。”
    “他好好的去南方干嘛啊？”洪小野急忙问：“他在那边也没什么亲戚啊。”
    孙萌把工具收拾好，拉着洪小野坐下来，“他面馆附近不是新开了一家快餐店嘛，他生意越来越难干了，说有时候一整天就能卖出去五六碗，根本不赚钱。所以他就想转行干点别的，但又不知道能干什么，就说想去南方那边看看有什么好的项目，他去学习学习，也开阔一下眼界。”
    洪小野愣愣听着，轻声说：“是吗，这些他没和我说过啊……”
    她心里泛起一阵难过和失望。
    不是对李雷失望，怨他这么大的事情不告诉自己，而是对自己失望，因为她真的很久很久没有关心过李雷了。
    大概就是从李雷对她表明心意那时开始吧，她就刻意避着他，对他态度也冷淡很多。
    那时，李雷多少次对她眼神闪躲、欲言又止，她都以为他要说什么过分的话，做什么过分的事，因为如果他真的说了、做了，那他们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而现在想来，那时李雷的生意已经不好了，他大概对未来很迷茫吧，他一定很希望自己能帮帮他，哪怕说几句宽慰的话也好。
    可她呢，她为朋友做了什么呢……
    想到这，洪小野深深自责。
    孙萌见她神色黯然，以为他担心李雷的安全，拍拍她的肩膀，“你别往心里去，李雷那人大大咧咧的不靠谱，兴许他逗我呢，根本不是去学做生意，就是一时兴起想出去玩玩而已，再说他一个大男人，他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谁还能欺负了他啊，别担心啦。”
    洪小野却摇摇头，“不会的，他怎么会欺负别人。他虽然看着是个糙老爷们，实际上心思挺细的……”
    “行啦行啦，越说你还越来劲。”孙萌说，“放心吧，他想联系咱们的时候，自然会联系的。”
    说完，有病人喊孙萌去拔输液的针头，洪小野抱着保温杯，准备回去看看陈医生睡了没。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洪小野蓦地一惊。
    声音是从陈医生病房的方向传出来的！
    发生了什么？
    她急忙快步往陈医生的病房跑去，跑到门口的时候，就听里面传来一阵嘈杂。
    一个又细又尖的女声正在哭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紧接着，响起一个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那声音洪小野总觉得在哪听过。
    洪小野直接推门而入。
    陈医生病床前有一男一女。
    女的跪坐在地上抱头痛哭，那声音扑面而来，如一根根银针直直刺向洪小野，而那男的听到身后动静，回过头来，恶狠狠的眼神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
    “你是他什么人？”男人指着陈青岱，盯了洪小野几秒，忽然认出了她，吼道：“你是他家请的临时工？”
    洪小野也认出了眼前这个胖男人，不正是陈医生抢救那晚，污蔑陈医生没有医德，治死了他老婆的那个人吗？！
    呵，消停了这些日子，该来的还是来了。
    无凭无据就随意污蔑，谁给他的脸？
    洪小野一把打掉了他指着陈医生的手指，冷声道：“有什么事外边说去，别影响病人休息！”
    女人死拽着洪小野的裤子，凄厉嘶吼：“我妹妹被他治死了，他还想休息？！做梦！！我告诉你，他在IcU里我不能把他怎么样，现在转到普通病房了，我有一百种办法让你们全家不得安生！！我妹妹不明不白地死了，他也别想活！！”
    洪小野担忧地看了一眼病床上的陈青岱，见他虽脸色苍白如纸，但神色一如往常般平静，心里吃了一颗定心丸，抬腿甩掉了女人的手，掷地有声道：
    “泼脏水要讲证据的，你凭什么说他治死了人？拿出证据来呀！拿不出证据就别怪我叫保安！”说着，她躲过女人要拉拽她的手，两步跑到门口，朝走廊大声吼着：“保安！保安！！”
    女人还想争辩什么，胖男人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步步逼近洪小野，滚烫的鼻息几乎喷到洪小野的脸上。
    “如果我说，我有证据呢？”
    洪小野冷哼一声。
    胖男人见她不信，勾了勾嘴角，拿出手机，在洪小野眼前晃了一下。
    屏幕上播放着一段监控视频：住院部走廊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医生面对着走廊尽头的摄像头，正抱着胳膊听对面的男人说话。那男人背对着摄像头，似乎很急切地在争辩什么，末了，他上前一步，往那医生兜里塞了一把钱。而那医生并没有再把钱拿出来，只看了男人一眼，就往电梯走去。
    胖男人一下子收回手机。
    “哈，看见了吧？收黑钱！就他这德行，还指望能给病人好好看病？给钱的就给你看看，不给钱的就不管死活！！这样的医生辞退都算轻了，他就该下地狱！”
    女人紧接着尖叫道：“这还是在摄像头下边，没被拍到的时候还不知道有多少！我妹妹死的冤枉！！”
    “你特么再给我放屁？！他要不是为了救你老婆他能把自己整成这幅德行？！！”洪小野向前一抓，想抢过他的手机再仔细看看。
    一定是她看错了，那个医生不可能是陈医生。
    陈医生怎么会收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