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看陈青岱越发深沉的眼神，低着头看着手里脏兮兮的厨房纸。
“我觉得，咱俩真的不搭，要不还是，还是……”
“分手吧”这三个字在她喉咙里不断打着转儿，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陈青岱的声音低沉到了极致。
他忍着胸腔里快要喷涌而出的怒火，尽力平静地说：
“还是什么，怎么不说了。”
“就是……”洪小野几乎把下唇咬破。
长痛不如短痛，她心一横，脱口而出：
“我们还是回到以前吧。”
死一般的寂静。
洪小野甚至能听到，陈青岱逐渐加重的呼吸。
他一定对自己很生气，很失望吧。
可分开是对彼此最好的选择，不是么。
趁着现在一切才刚刚开始，还来得及。
洪小野盯着自己的粉色拖鞋上的小猫头，想起她刚来这里第一天，陈医生拿出这双崭新的拖鞋摆在自己脚边的样子，想起陈医生给她准备的房间，想起和陈医生相处的点点滴滴。
真的很不舍，很不舍。
她感觉自己又要哭了，于是赶紧补充说道：
“就像以前一样，我帮你收拾家务和做饭，你付我工钱。”她抬起头，勉强挤出一个笑，近乎哀求地看着陈青岱：
“好不好？”
说完，她就如同一根被吹灭了的蜡烛，失去了所有的光亮。
陈青岱冷不丁问：“是因为微信消息么。”
明明刚回家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找个打火机的功夫就突然翻脸？
陈青岱想了又想，除了刘婷给他发的那条消息，应该不会有别的。
可如果确实就是因为那条消息，他反而更觉得难受。
洪小野没有否认，算是默认了。
真的是因为刘婷。
此刻，陈青岱只觉得太阳穴一阵刺痛，声音也跟着抬高：
“所以在你心里，我陈青岱就是一个不三不四道德败坏的人渣，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明明有女朋友，还和别的女人搞暧昧？”
“不是……我，”洪小野艰难地说，“我就是觉得咱们俩真的不合适……”
“洪小野，你想好了，别后悔。”陈青岱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洪小野疲惫地点点头。
她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了，
就让这一切赶紧结束吧。
她真的很累、很累。
“……好、好、很好。”陈青岱怒极反笑，“那就如你所愿！”
说完，擦着洪小野的肩膀，看都没看她一眼，决绝离去。
紧接着，巨大的关门声响彻整个楼道。
回音久久没有散去。
陈青岱一路狂飙，上了外环高架。
他卡着限速的最上限，在高架上疾驰而过。
一直到了出城收费站附近，他才减速，靠边停下。
五一小长假第一天，远处，收费站车来车往，有载着家人朋友的小汽车，也有装满货的大货车。
每个人都忙忙碌碌，有来处，亦有归途。
只有他一个人，漫无目的。
四周漆黑一片，寂静无声。
陈青岱蹲坐在花池边，点了一根烟，掐在指尖慢慢抽着。
兜里刘婷的来电响了一路，他都置之不理。
不想接，没心情。
想想也是挺可笑的。
他一个三十岁的大男人，居然会因为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丫头的一句话，气到大晚上躲在这荒村野店抽闷烟。
气的他现在心口还一阵一阵的发紧发疼。
从小到大，他陈青岱在乎过谁，跟谁生过这样的闷气？
别看他对谁都和和气气的，在哪都能赚个好名声，可除了家里人之外，他真还没把谁真正往心里放过。
可自认为清醒、理智，却三番五次在那丫头面前破了功。
到底是他对自己的认识不够深刻，还是那丫头在自己心里的位置过于特别。
答案显而易见。
左手手腕内侧，青山遮住的地方隐隐作痛。
陈青岱含着烟，摩挲着青山之下的那道微微凸起的疤痕。
足有四五公分长的疤痕。
好多年了，不仔细看，看不太出来，只偶尔在他心情很差的时候会痛一下，连着手腕的神经，麻痹整条胳膊。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
一根烟很快燃尽，陈青岱咂咂嘴，没过瘾。
他摸了摸烟盒，想再来一根，却发现烟盒已然空空如也。
突然想起生病之前，为了控制吸烟量，不让自己上瘾，他常年只在烟盒里放一两根烟，其余的都递给陈松武了。
导致现在想抽个痛快，却没得可抽。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也没处买去。
算了，就这样吧，陈青岱苦笑一声。
就在他思考接下来是回医院呆一晚，还是找个酒店凑合一晚的时候，一支烟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陈青岱顺着那只递烟的手往上看去。
李雷？！
“烟瘾犯了却不能抽个痛快，这抓心挠肝的感觉，没人比我更懂啦。”
李雷不由分说，把烟塞到陈青岱嘴里，掏出火机给他点上火。
火星明灭间，陈青岱深深地吸了一口，满足地闭上眼。
等那烟雾在身体里转悠一圈，从唇角鼻间排出来的时候，他仿佛觉得所有的烦恼也都跟着散出来了。
心口也没那么疼了。
“多谢兄弟。”陈青岱向李雷扬了扬烟，“舒坦多了。”
他又说：“上次在医院帮我澄清视频的事，多谢了。”
李雷：“嗨，都是小事，不值一提。再说本来也是我惹的祸，我不给你塞钱，不也就没有那档子事了么。”
那件事，他挺不好意思的，给陈医生惹了那么大一麻烦，现在再提起来，他还是于心有愧，赶紧岔开话题。
李雷：“怎么在这啊？”
陈青岱：“闷得慌，出来转悠转悠。”
李雷笑了一声，也点上一根烟，“你们城里人不在城里转悠，来我们城乡结合部凑什么热闹啊。”
“城里？”陈青岱重复着，唇边溢出一丝苦笑，“城里路灯太亮，把所有东西都照的太清楚了，心很难真正静下来。”
“哟呵，还是你们城里人会玩。”李雷猛吸一口，“我们都恨不得往城里钻，你们倒还喜欢这黑黢黢的破地方。”
“在一个地方呆久了，总想换一种活法。”
李雷歪着头寻思了一会，表示赞同。
他忽然又想起什么，叼着烟往一旁陈青岱的车窗里猫了一眼。
“她没跟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