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他们在说什么?”
    松田阵平不知何时站到了栗山阳向身后,但后者并没有这种神出鬼没吓到。
    在倾听谈话时,青年也没忘记观察周围——就像动物在溪边饮水时,总会时刻关注环境一样。
    栗山阳向回答:“在说我有病。”
    松田阵平:“?”
    “大津医生正在向那位警部解释,我和小优是同一种病——精神分裂症。”栗山阳向捏着下巴,“你知道吗?这造成了一种很微妙的情况。”
    微妙到很难让人相信大津五和不是故意的,即便他看起来很大公无私。
    松田阵平看着他:“他把两个最先目击到案发现场的证人排除了。”
    患有精神疾病——尤其是精神分裂这种会造成认知失调的病症的患者,证词很难被纳入司法考量的范围之内。
    除非能证明他们在目击案发现场时,精神处于正常状态。
    但栗山阳向觉得这不太容易,枡空优只是个不到七岁的小孩,他自己直接就是个经不起查的黑户。
    虽然不了解这个世界的法律条文,不过文明社会在这些地方通常大差不差。
    “现在就只剩下你了。”栗山阳向鼓励他,“加油。”
    松田阵平瞥了他一眼,怀疑对方巴不得能找借口避开警方问询。
    与此同时,警方已经开始排查。
    和预测相同,在询问案发现场的第一发现人时,他们心照不宣地绕过栗山阳向,把松田阵平叫了过去。
    当然,栗山阳向觉得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对方和他们是同事,信任度很高。
    另一边,大津五和还在和目暮十三交谈,但音量适中,内容也变成了正常的问询:“是,午餐时我还见过她。身为这两年来枡空小姐的主治医生,那份工作也是我帮秋田女士介绍的,希望能帮她缓解一点生活上的压力。”
    “在她去打工的这段时间里,枡空小姐就会交给我来照顾……我是她的主治医生,我们之间已经建立了信任关系,我也知道怎样对她更好,秋田女士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栗山阳向注意到,在谈到枡空优时,大津五和不由自主地往窗边看了好几眼,似乎很不放心的模样。
    女孩仍安静地坐在窗边,窗帘拉开,日光打在银币上,泛起炫目的白光。
    有警察在旁边照看她,并试图从她口中问出些什么——不过她一直没有开过口。
    才刚开始调查下毒案件,直接接触过餐盒的秋田正子就死在了病床上,会是杀人灭口吗?
    秋田正子没有理由杀他,如果目标是梅川孝之,那就更说不通了——她知道使用院长饭卡的人是栗山阳向自己。
    而且,这起案件中最大的疑点是:
    一名小女孩活着出现在案发现场,却既没有藏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是凶手特意留了她一命,还是第一现场其实不在这间病房?
    答案或许就在枡空优身上。
    负责照看她的那名年轻警察脸上浮现出些许挫败的神情,很快又消失,其中没有任何不耐烦,看起来像是越挫越勇。
    栗山阳向走过去,朝她伸出手:“打扰了,这位警官,我是栗山阳向。”
    对方显然对他的不请自来有些惊讶,但很快调整好表情,伸出手与他握了握:“我是佐藤美和子,栗山先生,您有什么问题吗?”
    “我能和她谈谈吗?”栗山阳向问,“就在这里,您看着就……”
    话音未落,本来一直安静坐在凳子上的枡空优忽然跳下椅子——差点因为这个动作平地摔跤。
    佐藤美和子吓了一跳,连忙去扶她,抬起头时发现栗山阳向和她做了相同的动作。
    这下将旁边大津五和的注意力也吸引了过来,他直接丢下目暮十三,大步走来:“怎么回事?”
    “没什么事,医生。”栗山阳向朝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我和小优打算来个病友之间的友好交流。”
    大津五和的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跳。
    “栗山先生,我必须告诉你,枡空小姐其实……”他犹豫片刻,还是道,“还没有完全掌握日常用语,平常更是很少开口,不太可能跟你进行交流。”
    栗山阳向面露惊讶:“但她看起来至少有五岁了?”
    这话听起来好像有点混蛋,至少病房里有至少一半人朝他投来“你怎么能那样说一个孩子”的目光。
    大津五和用包容的眼神看着他:“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过往,栗山先生,有些病症造成的影响或许是你无法想象……”
    他没说完,因为枡空优已经顺利地一路跑到了床头。
    地上的碎片和糖纸都已经被收进证物袋,因此她没有受伤,还唰地拉开了床头柜最下层的抽屉。
    满满一抽屉由玻璃纸包裹的彩色硬糖顿时出现在众人眼前。
    栗山阳向:……好富有的小孩。
    她的动作看着有点说不上来的笨拙,但还是顺利从捧起一把色彩鲜艳的硬糖,伸向栗山阳向的方向。
    “……给我的?”
    栗山阳向左右看了看,确定这捧糖的确没有第二个接受者,蹲下身,郑重其事地拉开大衣,将这捧糖一股脑倒进内侧那个口袋。
    口袋立马被装得鼓鼓囊囊,将仅剩的那枚寒酸硬币淹没在糖果海洋。
    不知道是不是被这种富有与慷慨震撼,病房里所有人一时陷入无声的寂静。
    “呃,谢谢你?”栗山阳向觉得医生看起来好像更讨厌他了,“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吗?”
    就像大津五和说的那样,枡空优似乎不太听得懂日语,但她扯了扯栗山阳向的衣角,指向病房门口的方向。
    所有人的视线像受到指引一样立刻转向门口。
    松田阵平刚好从外面推开门,被这万众瞩目的待遇惊了一下:“你们在做什么?”
    “我想……”栗山阳向说,“她要带我——或者是让我带着去什么地方?”
    目暮十三显然是位和善又好说话的警官,在被莫名其妙的展开惊了一下以后,似乎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离谱的事实,甚至还帮他们打开了房门。
    下一刻,栗山阳向就知道枡空优的目的地了——女孩拽着他的衣角,毫不犹豫地跑向他位于隔壁的病房。
    途中,她甚至又被自己的脚绊了一下,险些又一次平地跌倒。
    看起来是跟自己的腿不太熟。
    栗山阳向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惨淡——他以为枡空优是想起什么线索,而不是……
    而不是把嫌疑人的名头往他身上挂的啊!
    如果是在几个小时之前,栗山阳向会毫不犹豫地推开门,但现在……
    即便没有回头,他都能感觉到身后几人热切又好奇的视线。
    松田阵平抱起双臂,不忍地移开了视线。事到临头,他也没办法啊。
    “看来枡空小姐想到您的病房里去,栗山先生。”大津医生道,“您为什么不开门呢?”
    潜台词非常明显,不愿意开门,是因为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栗山阳向叹了口气,低下头,枡空优漆黑的瞳仁里正莫名浮现出几分期待。
    所以,果然还是很讨厌警察啊!
    在其他人开口前,他上前打开了自己的门。
    寂静的阳光照进空无一人的病房,若是此刻躺在病床上,就能照着暖洋洋的阳光,享受一个惬意的午后——前提是病房地板没有浸泡在浅红色的水里。
    目暮十三呆愣在原地。
    或者说,除了知情者和枡空优,所有人都愣在原地,目光在地上十分可疑的、像是混了血的水与青年之间徘徊。
    “栗、栗山先生……”目暮十三愣愣地扶着他的帽子,“警方可能必须要搜查一下这间病房……”
    栗山阳向微微侧开身子,展示出顺从的态度,脸上同时浮现出温和无害的微笑:“我知道了,诸位轻便吧。”
    他决定这之后的几个小时里把这个笑容焊在脸上。
    大津五和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这位医生现在似乎又释然了,他的视线很快离开青年,转向他的病人——
    “枡空小姐。”他一愣,就要上前阻拦,“请不要乱动现场的物证……”
    “那不是什么物证。”栗山阳向道,“那只是我今天早上闲着无聊随便乱画的……”
    他忽然停了下来,在大津五和反应过来之前,以一种极其敏捷的速度绕过医生与警察,来到桌前。
    枡空优正握着他留在桌上的那支水笔——她握笔的姿势也很古怪,并不是持笔,而是把笔当一根木棍那样握在掌心。
    但即便是以这样一种古怪的姿势,她仍歪歪扭扭地写下了一串字迹。
    栗山阳向沉默地看向纸页。
    纸是他从诊室顺来的废稿纸,上面画着一般人看不懂的尖角、弧线与公式。
    其中有道公式只有一半的内容——他在写到这里时放下了笔,打算出门做个检查。
    现在,这后面多了几个字形别扭的填充。
    ——刚好将这道公式原原本本地补充完整。
    补全这道公式的女孩站在椅子上抬起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她这样做了很多次,但没有一次这样让人感到不同寻常。
    “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我觉得应该先将他单独隔离出来。”大津五和这样说着,牵着枡空优的手将她带开,“您觉得呢,目暮警部?”
    目暮十三苦恼地挠了挠头,刚想说什么,跟在他身后的松田阵平先开了口。
    “交给我吧,警部,我来看着他。”他打了个哈欠,“就当是假期加班。”
    在医生不可置信的眼神中,他走到青年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离开我的视线,知道吗?”
    借着动作的遮挡,松田阵平迅速压低声音:“你发现什么了?”
    栗山阳向脸上还挂着他决定焊上去的微笑,那双蓝灰色的眸子却透出十分的冷静。
    “帮我个忙。”他同样压低声音说,“我得看看枡空优的病例。”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