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有时候,栗山阳向觉得自己真的很需要一个与死者进行交谈的能力。
    他微微叹了口气,紧贴着墙壁蹲下,慢慢朝死者挪过去。
    这场谋杀发生得迅速又突然,等在场所有人反应过来,有警察连忙去拉他:“别过去,那里危险……”
    他慢了一步,没能扯到青年的衣角,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从墙体的掩护挪进危险区。
    栗山阳向垂下眼眸。
    半分钟前,面前的男人脊背微曲,还沉浸在谋划败露的沉思与沮丧里。
    片刻之前,对方被爆炸声惊扰,转身面向窗户,想要查看楼上的情况。
    但现在他倒在地上,眉心黑色的孔洞涌出一股股鲜血,睁大的双眼陷入空洞的呆滞——并将永远这样停滞下去。
    他伸出手,合拢了对方的眼皮。
    没有子弹向他射来,那种莫名的直觉也如退潮般褪去。
    栗山阳向站起身,目光穿透窗户,望向远方。
    可惜,上次留给他的是夜色灯火,这次留下的也只有湛蓝的天空。
    “我猜,那名狙击手应该已经离开了。”他说话的时候没有看任何人,“我去看看房间里的情况。”
    青年快步走进病房,目光触及仍好端端坐在椅子上的枡空优,才算松了口气。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守在女孩身旁的是名短发女警,此时正面露焦急地看着门外,却碍于职责没有冲出去。
    栗山阳向很快想起她的名字:“佐藤警官,那边出了点意外……犯人被枪杀了。”
    佐藤美和子惊讶的神情凝固在脸上。
    这可算不上“一点”意外。
    她有心想去察看情况,却又碍于这里还有需要保护的……
    “您放心去吧。”栗山阳向适时体贴道,“这里有我看着——我不会关门的。”
    对方似乎完全忘记他之前还是精神病人的身份——不过现在恐怕也没人还记得,总之,佐藤美和子郑重地向他道谢后,连忙赶到门外去。
    病房里现在就剩下两个人,门虽然敞开着,但嘈杂的外界并不影响室内的安静。
    枡空优抬起头,注意到现在这个情况,几乎是眼前一亮,扯住了青年的衣袖。
    然后又张口磕磕绊绊地吐出些晦涩难懂的音节。
    栗山阳向:“……我觉得你的确该学点通用语了。”
    女孩仰头看着他,表情显然是没听懂的模样。
    不过,好像有什么不太对劲。
    栗山阳向又将那些稿纸拿了过来,只不过这次,他没让对方补全公式,而是给对方出了道数学题。
    ——计算他下次穿越坐标点的数学题。
    然后把笔和纸往女孩手里一塞。
    枡空优看看手里的纸笔,又看看盯着她的青年,漆黑的瞳仁里透出一股清澈的茫然。
    栗山阳向问:“不会解?”
    他没指望得到回答,因为已经从枡空优的反应中看出了答案。
    如果这具躯壳里装的是伊斯人,对方补全公式显然就是为了和他接头,没必要再在这里装傻。
    也就是说,枡空优并非掌握了这些公式的用途——她甚至可能压根不知道它们有什么用,只是凑巧记了下来。
    而且,如果把那些古怪的音节看作伊斯人的语言……
    对方对这种语言的运用也完全不够熟练。
    栗山阳向又带着枡空优做了些测试,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枡空优的语言结构是完全混乱的,她对三种语言都能做出反应,但本身知晓的却只有破碎的碎片。
    没有人会这样学习。
    考虑到伊斯人的特点就是随意与未来任何时空的生物交换意识,栗山阳向对造成这种结果的成因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当伊斯人交换到一个生物的躯体内时,相应的,那个生物也会去往伊斯人的身体。
    也许枡空优这种古怪而破碎的语言系统,就是在伟大种族的社会中养成的。
    在女孩好奇的目光里,栗山阳向拿起稿纸,翻到没用过的另一面:“好吧,现在让我们把无关事务都放到一边……”
    松田阵平从门口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青年与女孩凑在一起,仿佛在认真研读什么的场景。
    心中闪过几种可能的猜测,他径自走过去,直到稿纸上的内容映入眼帘:
    一张手写的五十音表。
    松田阵平:“……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栗山阳向头也不抬地道:“教她学日语。”
    “我记得……”松田阵平顿了顿,“你在翻档案的时候还需要我帮忙解释翻译才能看懂。”
    就差没明着说这种水平少出来误人子弟了。
    栗山阳向试图为自己辩解:“我只是不太习惯汉字还有那些专有名词……而且我只学了一年!”
    松田阵平:“自学一年?”
    “有老师教我。”栗山阳向的语调不自觉沉静下来,“或者说是……一个朋友,我帮他提升英文,他没什么可报答我的,就干脆也教教我日语,说不定哪天就用上了。”
    事实证明,还真是有备无患。
    “所以你的母语不是日语,但却用着一个日文名。”
    栗山阳向眨眨眼,忽然笑起来。
    “我觉得我们现在的关系还不足以到互相介绍父母籍贯的程度。”他一本正经地说,“不如换点别的?”
    松田阵平也没强行深究,从善如流道:“那就谈谈为什么你看起来对追查下毒的凶手已经失去兴趣的这件事吧。”
    这个话题一下让青年脸上的笑意淡了不少。
    将稿纸交给枡空优,让女孩自己研究,两名成年人将谈话的场地换到房间里另一个位置。
    “你看过医生的尸体了吗?”
    松田阵平点头:“很高明的枪法,一击毙命,目暮警部已经联系人去排查附近的高楼,不过我想对方应该早就逃走了。”
    “……不。”栗山阳向犹豫了一下,否定道,“也许他仍然在这附近徘徊。”
    子弹是从那个方向过来的,意味着狙击手也埋伏在相同的方位。
    而在大津五和遭受枪击的一瞬间,那种神经跳动的感觉,几乎和昨晚在巷子里的感受相同。
    也就是说,昨夜他们同样在狙击手的监视下。
    只是不知道对方为什么没有开枪。
    栗山阳向原本觉得医生与毒杀案无关,但既然他死于枪击,却又从另一个角度与这件事联系在一起——那名从未现身的狙击手。
    对方分别出现在昨夜与今天的案件里,成为一条链子将两个案件联系起来。
    “三楼的爆炸是由火灾事故引起的。”松田阵平忽然说起另一件事,“造成了医护人员与病
    人的一死两伤。”
    栗山阳向:“死者是谁?”
    “那位护士。”
    那位声称自己看到大津五和偷偷丢东西,说要去找手套的护士。
    可惜,他们永远无法从两位当事人口中再得到答案了。
    爆炸与枪击一同降临,结合昨晚的绑架案与今天的下毒案,怎么看都不仅仅只是巧合。
    栗山阳向觉得这个世界好像没有一开始看起来平静了。
    他才来两天而已,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啊?
    “还有,我之前把餐盒与你的一份血液样本都托人送去检测。”松田阵平继续道,“结果显示,全都没有异常。”
    栗山阳向试图装傻:“是吗?难道是餐盒里的饭菜已经被人换过了?”
    “那你呢?”松田阵平这次没有放过他,“我还从来没见过上一刻刚刚中毒到吐血,下一刻就立刻能起来给自己查案的身体素质。”
    他瞥向青年垂在身侧的手,掌心的位置果然没有一点疤痕。
    见再也蒙混不过去,栗山阳向犹豫片刻,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我承认……你不是都已经猜出来了吗?同样的伤势,放在我身上就会好得很快——非常快。”
    松田阵平发现自己的接受程度在短短两天内高了不少,他对这个答案一点都不感到惊讶:“这就是那种毒素对你不致命的原因?”
    虽然化验结果没有异常,但想也知道,用来进行谋杀的毒药可不会像药片那么温和。
    青年没死就已经是个奇迹了,更别提他进门时对方看着还有点虚弱,到现在已经完全变成活蹦乱跳的模样。
    栗山阳向移开视线:“这是我在猎犬的狩猎下能活到今天的原因。”
    听起来简直不要太有道理。
    “坦白来讲,我的时间很有限。猎犬只是暂时退却,但只要抓住下一次机会,它必将卷土重来。”
    所谓的下一次机会,就是他再次穿越时空的时候。
    猎犬会从时间里观察到他的行踪,从而开启下一次狩猎。
    “比起线索几乎已经断绝的毒杀案……很抱歉,在有限的时间里,另一件事对我更加重要。”
    那就是尽快通过枡空优,找到伊斯人的踪迹——对方是目前已知的、唯一有办法摆脱猎犬追踪的种族。
    当然,这个目标本身也成功率渺茫,不过栗山阳向已经很习惯面对这种情况。
    松田阵平忽然想起发现秋田正子的尸体前,青年说过的一段话。
    “你之前提到,只要处在一个完全由圆形构成、没有任何尖角的空间里,理论上就能躲避猎犬的出现,还有一个可供参考的案例。”他问,“按照那样做不行吗?”
    创造这样一个空间说起来麻烦,但真要做起来,也不是不能完成。
    他对自己的动手能力还是很有自信的。
    没想到对方还记得这种细节,栗山阳向停顿片刻:“那个案例啊……”
    “的确曾经有人这样做过,他用石膏抹去房间里的拐角与裂缝,将房间内部改造成了一个完整的球形,以保证猎犬无法进入他所在的房间。”
    而在那之后——
    “一次强地震在夜间袭击了他所在的城市。”栗山阳向平淡地叙述,“那些熟石膏在地震中碎裂脱落,在房间里制造出无数的三角,而他本人就被撕裂在这些石膏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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