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说话，很紧张吗？”
“啊、啊，对不起……因为明天晚上还要去蹲守嫌犯……”
“一开始都是这样，以后习惯就好了。再说，有我这个前辈带你，没什么可担心的！”
“不过，如果真要说起来的话……”伊达航拍了拍高木涉的肩膀，“蹲守任务可是很辛苦的，有时候连续工作几天也是常事，你这种身体瘦弱的家伙到时候可要小心些！”
“是、是……我明白了，伊达前辈！”
高木涉频频点头，转过头却发现不远处斜对角的马路上好像忽然多出来个人影。
咦，刚才扫过去的时候好像还没有来着……是他看错了吗？
他揉揉眼睛，却见到那个人影在光照下愈发清晰——
不对，是来车了啊！
“喂、那边那位小哥！”
伊达航已经朝对方冲了过去：“小心！”
在两人的奔跑与叫喊中，那名站在马路上的青年似乎听见什么，朝身后偏过头。
但已经太迟了。
那辆由远及近的黑色汽车没有丝毫刹车的意思，甚至反而踩实了油门，速度进一步提升，几百米的距离转瞬即逝！
车头大灯在一刹那将对方的身形照了个分明：
首先是物体撞击的闷响。
紧接着，一道黑影自车头起飞——
他掠过漆黑的夜空，掠过路灯暗黄的光晕，在空中划过一道一点也不优美的弧线，最后狠狠砸在地上！
从起飞到坠落，对方一共飞出去足足……
三十米的距离！
高木涉吓得倒吸一口冷气：“伊、伊达前辈，那个人……”
这种程度的剧烈车祸，还、还活得下来吗？
该不会……
伊达航此时的脸色十分严肃。
肇事汽车早就逃之夭夭，连车尾气这会儿都已经被风吹散了。
“快打电话叫救护车！”他一遍交代高木涉，一边迈开步子，朝对方降落的位置跑去，“我去看看他的情况！”
在高木涉手忙脚乱打电话的同时，伊达航也已经看到了那位被汽车撞飞的倒霉路人。
对方落在了街边的绿化带里，此刻正仰躺在草坪上，手臂以一个古怪的角度扭曲着。
他身下是一大片血泊，随着时间的流逝，那流动的鲜红范围甚至还在不断扩大。
情况看起来非常不妙。
伊达航心里咯噔一下，路灯照不到这个位置，只能借着微弱的光线，通过胸口的起伏判断对方还具有生命体征。
一丝熟悉感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但很快被浓郁的血腥味冲淡，消散不见。
他摇摇头，将所有胡思乱想抛之脑后：“喂，你感觉怎么样？”
出于对急救知识的了解，伊达航没有贸然去碰青年，而是在他面前半跪下来，试着让对方保持意识：“还有意识的话可千万别睡过去啊！再坚持一会儿就……”
他突兀停住话语。
耳朵捕捉到一阵微弱的气流声，在昏暗的光线下，青年艰难地睁开双眼，唇瓣颤动，胸膛起伏愈发剧烈。
显然是有话要说的模样。
伊达航担心对方是想交代遗言，焦急地想告诉他千万别放弃希望，却又怕真的打断对方，只好弯下腰，配合地道：“你要说什么？”
“别……车……”
他又凑得近了点：“什么？”
栗山阳向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用尽全身力气吐出字句清晰、语气强烈的一句话：
“别叫救护车”
伊达航：“？”
办案经验丰富的警官愣了两秒，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熬夜太多，导致出现幻听了。
没错，一定是他听错了！
“别担心，救护车很快就会到了。”他极力安抚道，“只要再坚持一会儿，你一定会没事的。”
栗山阳向：“……”
顶着失血过多的晕眩与身体的剧痛，青年动了动手臂，试图再一次向对方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
但手腕才动了动，就被关切的警察按住：“小心，在救护车来之前，你可不能乱动，要是导致内脏移位变严重的话就更麻烦了。”
栗山阳向……栗山阳向放弃了挣扎。
栗山阳向甚至开始摆烂。
死了算了。
他躺在血里装尸体，旁边两位热心警察看起来比他担忧得多。
“前辈，他……”打完电话，握着手机跑过来的高木涉看了一眼惨烈的现场，脸色无比苍白，“真的还……”
真的还能活下来吗？
“嘘。”伊达航悄声制止了他，“只要坚持下来，他会没事的……千万不要小看人类的求生意志。”
栗山阳向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继续躺在血里当一具安静的尸体。
好崩溃，好想死。
但一时半会他自己离死还远，旁边两人倒是被他闭眼的动作吓了个半死。
“喂、喂！”伊达航慌忙道，“还听得见我说话吗？千万坚持住，别睡啊！”
好在上天眷顾——也可能是不眷顾，这主要得看参考对象是哪位。但总之，闪着橙灯的救护车已经赶到，几名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就往下冲。
如果这时有人去观察地面，就会发现那片血泊早就已经停止扩散，只剩下原先被泡透的衣角落下几滴血珠。
但灯光太暗，场面也太混乱，人们忙着将青年架到担架上，很难分出心思观察这细微的变化。
事实上，一般也没人会往那个方面想。
伊达航直接将自己的钱包塞给高木涉：“你跟着救护车去医院。”
“啊？”高木涉手忙脚乱地接住，“那前辈你……”
还有一辆肇事逃逸的汽车没有处理。
对于搜查一课的警察来说，有案子时加班到深夜是常事。此时街上寂寥无人，甚至找不到另外的目击者。
伊达航翻开警察手册，皱着眉头思索一会儿，在上面记录下两个数字。
14。
在日本，车牌号通常是xx-xx的格式，数字上方还会标注车牌的地区。
车祸发生得太突然，那辆车又很快逃走，他只在汽车离开前瞥到一眼模糊的车牌尾号。
xx-14，地区未知。
虽然交通事故理应移交给交通科，但想到那辆汽车完全没打算减速刹车，直接冲着青年碾过去的模样……
或许是刑事案件也未可知。
这点可以等受害者生命体征稳定后再作考虑。
-
“首要目的是先让他稳定下来，测一下他的心率……伤口在哪里？失血情况
……”
高木涉抓着前辈的钱包缩在车厢角落，努力让自己别打扰到医护人员的急救工作。
担架上几乎全是有些干涸的血，他移开视线，却忽然感到眼前一花。
怎么回事？
高木涉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看了看，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在空气中抓了一把。
青灰色的烟自他手中逸散。
这是……
雾吗？
迟钝的大脑还没来得及做出判断，便听旁边的医护人员发出一声惊呼！
“等、等等！”护士焦急地喊道，“这位病人，你现在的情况很不好，请不要乱——”
后面的话生生被咽回喉咙。
封闭的室内忽然开始起雾。一开始只是角落里飘起不起眼的青烟，紧接着一股潮气冲进众人鼻腔里。
还没反应过来，却见满脸血污、本来在担架上安静躺尸的青年忽然原地诈尸，朝车窗冲去！
“哗啦！”
循着冲击力的方向，玻璃向外碎了一地，而青年则顺势翻出了窗户。
高木涉彻底傻在原地。
浓郁的雾气遮蔽了视野，耳畔是不明所以的医护乱糟糟的惊叫。
有那么一瞬间，连那些声音都仿佛离他远去。
雾里带着浓重的湿冷，连袖口都隐隐变得潮湿软塌。
毛骨悚然的感觉爬上脊背，高木涉大脑一片空白，只凭借本能去掏口袋，在手触碰到手机的一瞬间，那种感觉忽然褪去了。
雾开始散了。
救护车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车厢里乱成一团，视野的恢复将理智重新带了回来。
众人面面相觑，目光最后落在空荡荡的担架，与破裂的车窗上。
“那位病人，他……”
先前说话的护士眼神恍惚，语气极其不确定。
“他……”
高木涉上前几步，扒着车窗向外张望，只看到空荡荡的街道，与被夜风吹动的绿化灌木。
“不……”他结结巴巴地说：“完全不见了……”
这、这难道是……
“被车撞飞三十米却仍然意识清醒，出行时伴随着雾气，一拳打破车窗玻璃……”护士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崩溃，“我们该不会是遇见什么都市怪谈了吧！”
撞鬼了啊！
-
被当作是新都市怪谈的栗山阳向此刻正在夺命狂奔。
不，这样说并不准确。
左臂的确仍处于骨折状态，伤口被动作撕扯导致又一次崩裂，一边跑一边跟洒水车一样洒血，全身上下还都痛得要死。
他狼狈地向前奔逃，身后追着形体不定的怪物，污秽双目死死盯着他的背影。
“没必要——”栗山阳向扯着嗓子大喊，“这么生气吧！”
不就是用旧印在猎犬上次想要用餐的时候恶心了它一下……
好吧，这样一说好像确实挺过分的。
他的声音并没有被空气传递出去，四周的光斑开始闪烁，骨折的左臂微微发烫。
栗山阳向狠狠喘了口气，实在不想跑了，干脆停下来拉起袖子。
先前写下的坐标还留在原地，此刻正散发出诡异的微光。
青年的身形变得不稳定起来，仿佛坏掉的电视屏幕，以奇怪的频率闪烁起来。
捕食者的气息已经近在咫尺，利齿咬向青年肩膀，却仿佛穿透空气般扑了个空。
混沌的影子停顿了一下。
留在原地的气息渐渐散去，凭借饥饿的本能，它回到时空中，重新朝着感知中食物的位置奔去——
然后一头撞进乱七八糟的线里。
栗山阳向又一次落了地。
这次的时间是傍晚，远处依稀传来人声鼎沸的喧闹。
他甚至没来得及扶着墙喘口气，后脑勺突兀传来一阵被猛击的剧痛！
青年顺势扑通一声就地趴下。
“蠢货！”他听到有个男声呵斥道，“被一个高中生跟踪也就算了，连这里还有人都发现不了！”
-
工藤新一是在一阵晕眩中被人摇醒的。
“喂、小弟弟……快醒醒！”
视线还没顺利对焦，只看得到一个模糊人影焦急地指向旁边：“你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吗？”
工藤新一茫然地转过头。
画面在此刻突然转为清晰：
在他旁边的空地上，悄无声息地趴着一具陌生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