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忽然地震啊?!”
    不止是山体,巨大立方体周围的土地也开始发生龟裂,在这场震动中摇摇欲坠,机器却仍没有停止运行——
    下方的土层被它向上拉起,深埋的石块脱出泥土的包裹,立方体本身则向着地底的方向凿了进去。
    周围地块随着机器的下沉轰然分裂,几块碎石崩落在脚边,栗山阳向双眸微微睁大,手臂上随即传来一股拉力。
    “远离那里!”
    反应慢了半拍的青年被扯着后退几步,原先站立的地面顷刻间随着震动崩塌。
    但他半点没有自己差点掉下去的觉悟,反而盯着新生的黑暗坑洞若有所思。
    米戈们打算放弃这个矿区。
    栗山阳向立刻明白了这些生物的打算——那只启动装置的米戈早有准备,扇动着膜翼笨拙地飞离地面。
    地震的时机如此恰到好处,几乎能百分百确定是由那台机器引发的。
    过不了多久,坍塌的山体会掩埋洞穴,掩盖痕迹的同时,也能顺便清理掉他们几个碍事的知情者。
    栗山阳向叹了口气:“真是一石二鸟的计划。”
    意识到自己还被人扯着手臂,他后知后觉地转过头,眼中立刻映入松田阵平皱着眉头的脸。
    栗山阳向忽然被看得有点心虚:“呃……谢谢?”
    “……现在是该说这些的时候吗?”清水正人原先站着的地方也塌了下去,他此刻正死死扒住岩壁上的石头,往完好的地面处挪动,“我们马上就要被埋在这里了啊!”
    埋在这个即将塌陷、暗无天日的山洞里,等救援队来了都不一定能找到他们几个的尸体。
    青年抽回自己的手臂,试着安慰道:“不必如此悲观,其实有时候死亡也不完全是件坏事……吧?”
    清水正人:“……”
    他脚下一个踉跄,要不是手上抓得紧,险些滑进刚塌的坑里。
    显然,这句话不仅没有起到安慰作用,对方的表情看起来还变得更加崩溃了。
    于是栗山阳向立刻体贴地改口:“不过,既然你这么想活,我倒是有个能帮忙的办法。”
    清水正人立刻转过头,眼中燃起希望的光芒:“什么?”
    上空再度落下几块形状不规则的岩石,头顶的山体裂开巨大的缝隙,一缕明亮的光芒穿过灰色烟雾,落入洞穴里。
    而那只起飞的米戈还在扇动翅膀笨拙地躲避着岩石,朝那道裂隙的方向飞去。
    松田阵平也正看着这一幕:“它们看起来是真的不太会用翅膀。”
    “毕竟是外星生物,不适应大气层下的空气流动也可以理解。”栗山阳向表示,“翅膀嘛,够用就行,要是太灵活,现在头痛的就该是我了。”
    “对了,清水先生,请一定记得要抓牢啊!”
    清水正人:“?”
    还没明白青年究竟在说什么,后颈的衣领
    便传来一股巨大的拉力——
    抱住石头的手一滑,他的身体顿时被甩了出去,在半空中自由地腾飞!
    惊恐地挥舞了几下手臂,求生本能让他试图牢牢抓住任何能够抓住的事物,即便掌心下的触感奇怪而黏腻也没有……
    等等,这是什么手感?
    身体在猛地下坠一截后反而开始缓缓爬升,清水正人抬起头,一个蠕动着短小触手的椭圆球体近在眼前。
    清水正人:“……”
    清水正人:“!!”
    头顶传来尖锐的嗡鸣,他恍惚了一瞬间,耳畔却忽然炸出一声闷响——是石块摔落在地面,四分五裂的声音。
    在双手即将卸力之前,清水正人打了个激灵猛然回过神,再度牢牢抱紧,肌肉用力到几乎要鼓出青筋。
    绝对、绝对不能掉下去!
    被人强行抓住躯干,钳子够不到,催眠又被环境干扰没起作用的米戈发出一声颤抖的爆鸣。
    然后被迫携带着身上的成年男性,继续摇摇晃晃地向上飞。
    ——作为外星智慧生物,这种时候当然也要优先逃命啦!
    浅井成实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喃喃自语:“原来这些怪物竟然是可以乘坐的吗……”
    从这句话用词可以听出来,他这个时候也不算特别清醒。
    震感还在持续,龟裂的地面持续向下凹陷,掉落的岩石砸向还在燃烧的机器,二者一同翻滚着落入黑暗的深坑,飞扬的尘土与黑烟在空中划过歪折的曲线。
    燃烧的废墟中爬出几只幸存的米戈,还有几只则被压在岩石下不得翻身。
    它们身上流动的浅绿色已经无比暗淡、甚至完全消失,但行动却基本维持了正常的状态。
    正是这些耐久见底的黏液装甲保护着它们存活下来。
    虽然是群居生物,但米戈们显然没有什么强烈的集体意识,径自抛下被压在岩石下的同伴各自逃命。
    等从怔愣中回过神来,浅井成实发现自己已经下意识跟着另外两人跑了起来,正在不断靠近幸存的怪物。
    心中升起些许犹疑,但他脚步只是微微停顿,原本冲在前面的青年便像是脑后长了眼睛般回过头。
    即便是在奔跑中,他的声音听起来也十分平稳:“浅井医生。”
    浅井成实下意识应道:“……是?”
    “毕竟是只有一次的生命。”青年笑了笑,“还是等出去以后再慎重地考虑吧?”
    浅井成实瞬间睁大双眼,里面充斥着被戳穿的讶异。
    没等他再有所反应,其他两人便同时出手,一左一右将他扯起来,朝着只刚刚起飞、还离地不远的米戈甩了过去。
    米戈并不是一种智力低下的怪物,当然也不想被人类当成用来逃生的工具。
    为了摆脱这种命运,它们拼命扇动着翅膀,但很可惜……
    这双为了穿越星际空间而生的膜翼的确不太适合大气层下的气流。
    “记得抓牢啊!”栗山阳向大声喊道,“别让我再去捡你一次,知道吗?”
    本来还有些晕头转向的浅井成实闻言一个激灵,双臂下意识紧紧抱住那只米戈的身躯。
    随后,他心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一个清晰的念头:
    ——这触感真的很恶心。
    大地还在颤动着,不断有岩石呼啸着从耳畔擦过,速度并不算快的上升仍给人带来股令人不安的失重感。
    浅井成实低下头,机器燃烧的黑烟在洞穴中蔓延,但仍能看清地面上青年的身影。
    只是脚步稍微慢了一拍而已,消极轻生的想法在自己心中都尚未完全明晰,对方究竟要多敏锐,才能如此快速又精准地将之点出?
    想到什么,他忽然睁大眼睛。
    “栗山先生!”浅井成实朝下方喊道,“这个给你!”
    那把被他攥了很久的刀自空中坠落,铛啷落在离青年不远的脚边。
    ……
    松田阵平将手虚掩在唇边咳了几声,盯着青年的视线却没给对方任何悄悄溜走的机会。
    他偏过头,嗓音因为咳嗽而透出股轻微的沙哑:“到你了。”
    栗山阳向弯腰捡起刀揣进口袋,试探着张口:“你先?”
    见对方干脆利落地抬脚欲踹,青年立刻举起完好的右手:“行行行,反正用不着帮忙,咱俩一起得了!”
    他在地动山摇中迅速环视四周,不断有碎石自上空落下,砸在地上,四分五裂后扬起一片尘土。
    显然,之前只是局部坍塌,但如果地震再持续下去,这座山的山体本身也快要撑不住了。
    地震通常会持续二十秒到九十秒不等,但这次由机器引发的震动,持续时间似乎格外地长。
    青年又朝那个漆黑的坑洞看了一眼。
    即便只剩下一条手臂,他动作的流畅程度也未被影响半分,助跑起跳一气呵成,右手稳稳攀住一条颤动的螯足。
    被可恶的人类毁了计划,还要被迫成为逃生载具的米戈:“……”
    它奋力挣扎起来,节肢躯壳在半空中不断抖动,看起来非常想甩掉像牛皮糖似的挂在它身上的人类。
    松田阵平也如法炮制地攀上一只正在逃命的米戈,见状却下意识皱紧眉头。
    情况有些诡异。
    前两只米戈在被人抓上后,发现挣扎无果后就迅速认命,显然比起对抗人类,这些智慧生物更倾向于逃命优先。
    为什么青年选中的那只会挣扎得这么厉害?
    “嗡嗡嗡——”
    被抓住的米戈不断振动着发出频率极快的嗡鸣,显然是要与青年说些什么。
    栗山阳向满脸无辜:“啊,我刚刚才聋了一只耳朵,听不清你想说什么哦。”
    “……人类,松手。”
    机械怪异的声音直接在他心中响起,显然这只米戈动用了超出常识外的力量。
    它拼命地扇动着翅膀,但却无法阻止下落的
    趋势:“我带不动你,不管怎么样,你都不可能依靠我离开这里。”()
    听完,栗山阳向忽然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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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他慢悠悠道,“米戈最多只能抓起与自己同体型的生物,看来图书馆里的那些文献大多还是可以信任的。”
    左臂上的坚冰外层已经有些融化,水滴从外壳滑落,无声地滴进正下方的坑洞里。
    青年仰起头,目光扫过米戈躯体的长度,差不多刚好一米五左右,甚至比最开始那只还要小巧些。
    随后,耳畔徒然炸开一声闷响。
    明亮的天光转瞬即逝,巨大的阴影自头顶疾速落下。
    ——在持续的震动下,摇摇欲坠的山体终于自薄弱处解体,轰然倾塌!
    崎岖岩块击中不幸那颤动的椭圆头部,本就被重量拖累的外星生物终于难再挣扎,与挂在身上的人类一起朝正下方的深坑下坠。
    栗山阳向眯起眼睛。
    右耳耳畔响着呼呼的风声,米戈们身体自然振动的嗡嗡声,还有上方不远处传来的模糊人声。
    与之相对的,左耳旁却完全是一片死寂,与被冰封的左臂恰巧相互呼应。
    感官中的整个世界似乎都因此被分割开来,一半喧嚷,一半冷寂。
    风带来熟悉又陌生的失重感,这让青年意识到,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自高处坠落。
    上次出现这种感觉还是在——
    失重感出现刹那停滞。
    一只手坚决而用力地扯住了他的手臂。
    栗山阳向愕然地抬起头,对上一双蕴含怒气的眼睛,同时映入眼帘的还有另一只米戈凝结了冰霜的躯体。
    “不是吧……”
    青年喃喃道,因这预料之外的情况睁大了眼睛。
    短暂停滞后,重力牵扯着两人并两只外星生物再度向坑洞深处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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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官中的整个世界似乎都因此被分割开来,一半喧嚷,一半冷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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