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我家娘子，天下第一
    “接下来，就是打碎金丹，挖去仙骨，囚禁起来吧。”血麒麟甩着尾巴，在她漫长的岁月中，也曾很多次见到师徒反目，相爱相杀的大戏，一般都有这么样的一个过程。
    然而，朱九一回眸，第一时间注意到的，却是她师尊的穿着。
    这一夜，师尊竟是穿上了她为他织的雪白狐裘。
    在朱九的记忆中，她给苏岩织的那些狐裘，苏岩也就在几十年前穿过几次，后来嫌弃太过花俏，便都拿来压箱底了。
    今夜，脸色苍白的他，穿上纤尘不染的狐裘，竟让人分不清，明月是在天上还是人间。
    “师尊，这一身穿着，可还暖和吗？”
    在朱穗不可思议的眼神中，朱九在第一时间，竟是没有去解释自己为何砍树，反而问起了师尊的冷热。苏岩也是一怔，下意识地便是伸手，摸了摸毛茸茸、隔绝寒气的衣领子。
    今日大伤后，他出门时，也是感受到了久违的寒意，当即也没多想，便从储物戒中，取出来了一件厚衣。
    没想到，就是一件小徒弟曾经为他做的狐裘。
    要说是巧合，其实也并非巧合。
    毕竟修仙者平日都寒暑不侵，自然也不需要御寒的冬衣，平日里准备的衣衫，也都是薄薄春衫。
    也就只有这个小徒弟，会扯出一套人不冷心冷的歪理，给他做了几十件狐裘了！
    只是，你为什么要斩断不老药呢？
    然而，苏岩此时心中所想，却与口中所问不同，他望着朱九那双重又变回如同紫罗兰一般瑰丽的双眸，下意识的便是问道：“你的眼睛，怎的又变回紫的了？”
    朱穗，神霄军，小麒麟，乃至于沈宵雪她们这几个异时空的旁观者，都是有些懵逼的望着他们俩。
    这俩人怎么回事？为啥一点都没有闯祸问罪的样子？那样，就仿佛旁边没有被砍断的不老药，他俩就只是散步遇到，于是寻常闲聊一般，太不正常了吧？
    朱九抿了抿嘴，俏脸上微染一抹飞霞，垂跪髻摇了摇，却还是直视着苏岩道：“其实，它们一直就都是这个颜色的，从未变过。”
    苏岩一时间也有些沉默，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话用在朱九这双眼睛上，或许最为贴切不过。
    那日他将她从妖界带回，她央着自己，带她回神山，一双紫瞳，便是在一夜间，由紫转黑，告诉自己，她已经放下了对自己的执念。
    那会儿，当苏岩望进那双墨瞳深处时，也是确认了，那双墨瞳是无情的。
    然而，今夜，她却告诉自己，这双眼从来都是紫色，未曾一日变过！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来砍不老药呢？”苏岩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朱九：“因为，这棵不老药，实际上是妖皇种下的毒株，师尊伱今日吐血也是被它害的。”
    “一派胡言，这是主宫留给殿下的神药，你这妖女，胆大包天，罪不可恕！”
    统领神霄军的老将愤怒的拔出了战刀。
    在他身后，数百神霄军老卒也齐齐抽刀，煞气冲霄。
    “呵呵，你别狡辩了，你这孽障，只是觊觎师尊，嫉妒神霄天女和师尊，想要破坏师尊与天女的感情罢了。今天我就将你这龌龊的心思大白天下！”朱穗一怒之下，更是直接吐出了真相。
    苏岩：“……”
    朱九：“……”
    “什么？”
    她此言一出，便连那些神霄军的老卒都愣住了。
    朱九冷冷地盯着朱穗，若不是师尊就在她身边，她现在真想一剑斩了她！
    在场，或许也只有苏岩，没有将朱九的解释，全然当成狡辩。
    当初，他便是觉得，这玉蟾果偷天九十九年的药效太过于逆天。
    他一直都以为，无论是在任何一个世界系，都不存在天上掉馅饼。
    一切都有代价。
    这也是当初他不愿服食不老药的原因之一。
    在乐土接引使现身后，苏岩也怀疑过乐土之主。
    现在朱九又告诉他这是妖皇的陷阱。
    苏岩也不知道真相究竟是什么？
    不过，苏岩也不可能只凭朱九的一面之词，便轻信了她。
    归根结底，朱九做为妖皇分身的身份，始终都是那道迈不过去的槛。
    纵便苏岩信她本心中对自己一片赤诚，但分身于本尊而言，又究竟能有多少自由意志呢？
    苏岩抬了抬手，压下了身后蠢蠢欲动的众人，静静的目注着朱九问道：“那九儿，你又是从何得知这一秘密的呢？”
    闻言，朱九张了张口，却终是归于沉默，只能回于苦笑。师尊问你怎么知道的，这个问题，她确实无法回答。
    说实话，那就是妖皇自己展露给她的。
    但，这样的解释，说出来，又如何能取信于人？
    她不由得便是心道：“妖皇，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吗？”
    随着师徒俩人的对视与沉默，空气也是一点点的沉宁下来。
    苏岩身后，神霄军已经结成了军阵，为首的老将，直接祭起了沈宵雪留下的一鼎天王气运。
    朱穗头顶，更是飞剑高悬。
    朱九看着这一幕，摇了摇头。
    其实，他们不必如此。师尊站在对面，她绝不会反抗。
    便见白发的少女双手捧着紫影，面对着苏岩，双膝跪地，凄声说道：“师尊，我发誓，刚刚所述，字字出自肺腑，九儿此生，除却当年那次空说忘情，此外，再无一言半句，欺瞒过师尊！”
    苏岩眯了眯眼，却并未答话，只是见他一闪身，便是现身在了少女跟前，沉默着抓起紫影，朝着那纤细的脖颈一剑挥下。
    感觉到死亡临近的娇躯骤然一僵，却未做任何反抗。
    不过，剑刃最终还是没有砍在她的脖子上，而是在俩人之间，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剑痕。
    “朱九，你勾连妖皇，毁坏不老药！”
    “你我师徒之谊已尽，今清理门户，将你逐出师门！”
    “你滚吧，滚得越远越好！”
    “别让我在此界再看到你！”
    朱穗：“？”
    小麒麟：“？？”
    一众神霄军：“？？？”
    不会吧！！！就这样？逐出师门就完事了？
    便是下不了杀手，连修为也不废吗？
    难道说，不只是朱九这个逆徒想要冲师，连苏岩这个当师尊的也……
    “王夫殿下，你如此作为，恐怕难以给神霄王交代！”神霄军的老将攥紧铁拳，不愤的道。
    他完全可以想象，待到神霄王归来，发现不但是最在意的不老药被砍了，便连王夫都有要往她头上种草的迹象，将会是如何的雷霆震怒！
    “你在教我做事？”苏岩转身直接释放出了元婴期的威压，将他多余的话全都压了回去。
    不光是神霄军，连同是元婴期的朱穗，也感受到了压力，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即便今夜，他吐了半盆血，但当他亮出爪牙时，却依旧能让人忆起多年前那个以剑引动万里雷海的恐怖仙君！
    只不过，苏岩也只能让人闭嘴一刻，不可能让人一直闭嘴的。
    今夜之后，昆仑仙尊和他弟子的八卦一定会疯传世间。对此，苏岩自己也能料想的到，却并不在意了。
    唯一可虑的，只是传进某人耳中后，她会不会发疯？
    但不老药被砍，本就已经会让她的怒火达到极值，是不是再添点柴，其实也影响不大了。而苏岩要朱九滚得越远越好也正是为此。
    也只有别让某人找到，她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没错，他现在考虑的，还是这个小徒弟的活路。
    便在刚刚一剑挥下，看到她毫无反抗、引颈就戮时，苏岩的心就软了。
    有一说一，苏岩很清楚，以她如今的修为，想反抗或者想跑都不是办不到。
    只能说，纵使她是妖皇的分身，终归本意是好的。
    苏岩也曾统兵在战场上屠戮百万，但面对这个像女儿一般带大的徒弟，一颗心终还是硬不下来，放手不管她已经是极限。
    “师尊！”朱九泪流满面地抬起头。对于她来说，苏岩划在俩人之间的这一道剑痕，比杀了她更痛苦。
    “别叫我师尊了，滚吧！滚回妖界去！”
    ……
    “哦，有点儿偏离剧本了。”血麒麟咬着爪子。
    她本以为，苏岩会将朱九废去修为，囚禁起来，等沈宵雪回来，再上演一出好戏，想不到竟然只是逐出师门。
    不过，问题不大。
    她相信，纵然朱九逃到天涯海角，也是逃不脱死在沈宵雪剑下的命运。
    唯独妒火一起，焚天煮海的威力，她对于沈宵雪，有绝对的信心。
    ……
    朱九在除夕之夜被逐出了神山，她在黑暗中，凝望寂静的山峦良久，终还是洒泪离开。
    这是她第二次被师尊赶走。
    第一次，师尊还会忧心她的安危，浴血万里来寻她。
    这第二次，却再没可能了。
    ……
    在那次吐血后，苏岩的身体似乎确实是出了很大的问题，安排完朱九的那些徒子徒孙后，便有一年多时间，都闭关不出。
    朱九留下的心宗这一支传承，苏岩交给了朱九的弟子胡七娘一一便是朱穗最看不惯的那个青楼花魁。
    并且，苏岩这次，也是下定了决心，彻底的分宗，将她们两支赶下了神山，自寻两处洞天福地，开宗立派。
    原本的气宗、心宗之名，也改为了清旋派和指月派。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还怀着对朱九的一口怨气，朱穗掌教的清旋派戒律森严，门规第一条，便是禁道侣晋双修，违者从废修为到万剑分尸。
    而另一边的指月派，那个胡七娘子，为宗门定下“指月”之名，也不知是否暗通“紫月”，暗中为师尊朱九不平。
    双方之间，自然似同水火，摩擦不断，也就是忌惮神山上的苏岩还没做化，才没真的大打出手。
    可以说，修仙界十成的风雨，有八成都来源于双方冲突。
    不过，这些苏岩都已无心再管了，玉蟾果的反噬，确实是给他带来了大麻烦。
    除了精气神三宝忽然被消了一大节，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那便是他的灵根也消失了。
    当初，苏岩判断，自己应当原本就身具灵根，品阶可能在玄阶。
    在服用下玉蟾果后，灵根应当是有了不小提升，到了地阶。
    但在这回莫名其妙的吐血后，他发现自己竟然感应不到天地灵气了，也就是说，灵根没了！
    这对于一个修仙者，等同于掘根一般。
    而这时候的他，也是不由得想起了朱九的提醒。
    当年，灵根的提升是源于玉蟾果，如今灵根的消失，会否也是源于玉蟾果呢？
    不老药真的有问题么？
    如果真是这样，着实是太过不做人！
    当初只给了不足百年，如今，却消了他千余年寿元！
    当初只提升了灵根的品阶，如今却消掉了一整个灵根！
    ……
    而沈宵雪也是在这样的时间，回到了小昆仑。
    距离她上次降临，已又过了四十九年了。
    来时，她的心情是极好的。
    身上的气息比之四十九年前，已又强出了一大截，气息渊深如海，举手抬足间都自带道韵。
    虽然说小昆仑不是她的故乡，她却有一种衣锦还乡的怡然。
    对她来说，苏岩一人，便胜千万乡里。
    得他一个心悦臣服的眼神，一句赞叹，便胜过所有。
    这四十九年，她首先是通过了帝考，完全得到了天道中三十六位先帝的认可，为她示现神迹和祥瑞，确立了她未来女帝的地位，取代了五百万年前神妃的位置。虽然说吧，那些先帝中，有那么几个，嗯，十几个吧，似乎是对她很有那么些意见，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挑三拣四。
    但最终，还不是得捏着鼻子认下来。
    沈宵雪自然是懂他们的心思，瞧不上自己，但是又找不到第二个可堪大任的天命，大争之世又要人挑大梁，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呵呵，所谓的帝境，也就这点眼光了。
    今日视我为草，待到千百年后，本帝无量的光辉，必会照得你们如同小丑！
    总之，不论如何，她沈宵雪，如今已是大界储君，且还是这诸天最古老大界的储君！
    那么，苏岩也就是大界太子妃了！这样的尊荣，除了自己，还有哪个女人能带给他？
    至于柳珍珍勉强能算一个，但堕天界，注定只能是昨日黄花，又何足道？
    耳中，仿佛已能听到苏岩的那句赞叹：“我家娘子，天下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