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执静静盯着她,忽然叹了口气,抬起她下颌。
“晚晚,倘若换一个人,能这样坐在我怀里,八成会让我拔擢那位宋公子到长安,为他加官进爵。”他眸色深深,“他的夫人曾是你的婢女,你知道这在官场意味什么吗?”
裴执温声对她道:“意味着他是你的人。”
意味着虞听晚做了皇后,宋公子会是绝对忠实的后党。
“为官该是为了百姓,而非为了依附某个权贵。”虞听晚冷淡道:“秋桃与我情同姐妹,我却无意用什么关系绑住她,让她夫君做我的人。”
裴执笑了一声,“待他去江左,看政绩如何,倘若三年后能做到政通人和,便调来京城。”
虞听晚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他将那封折子收起,放软神色,心中叹息晚晚倘若没那么懂事理就好了。
她什么都不要,总显得随时能抽身离开。
“令卿,我觉得你的政令都好。”虞听晚忽然出声,垂下眼睫,盯着那封被收好的折子。
若非开科取士,或许宋公子只能做一辈子私塾先生。
突如其来的赞赏让裴执晃神一秒,他凝神道:“只这一句话,没有旁的嘉奖?”
“嘉奖你?”虞听晚神色诧异看着他眼睛,但见他神色,便知他一本正经在说笑,轻声问:“你想要什么样的?”
裴执好整以暇坐在椅上,一只手掌虚虚扶着虞听晚的腰,眼里带上细碎笑意,食指摁了下嘴唇。
本以为她要恼,没想到她犹豫片刻,当真凑近了脸颊。
虞听晚伸出手臂,轻轻勾着他脖子,殷红双唇在他嘴角蹭了下,留下一抹口脂。
脑中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他抬起手掌扣住怀中人后脑,落下的吻急促如盛夏雨滴,心脏跳动如鼓,震得人头皮发麻。
他想,虞听晚居然同意了,说明她至少不排斥这样的触碰。
察觉她脸颊因喘不上来气泛红,他连忙放开片刻,手掌慢慢下滑至后颈,一掌环扣白皙纤长的脖颈,看着就像掐住虞听晚的脖子,手指却没用什么力气,只是亲昵暧昧地摩挲滑如绸缎的肌肤。
见她脸上潮红褪去,他俯首用舌尖撬开有些红肿的唇瓣,尽量放温柔些。
虞听晚有点后悔,也有点害怕,毕竟是白日,还是书房。
但她一走神,舌尖就被咬了一下,腰身向后仰迎合他,就像春风中微弱的火苗摇曳,交缠吮吸的声音就是风声。
忽然有道陌生的声音被扔来耳边。
“大哥!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脚踩长靴的俊俏青年没打个招呼就冲进来,走路时的“嗒嗒”声戛然终止。
裴景傻在原地,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那位一贯冷静自持,只会用规矩训诫他的长兄在书房里和女子亲吻纠缠,沉醉其中的模样,和任何堕入情爱的凡夫俗子没什么不同。
而现在,那个看不见模样的女子将脸深深埋在他长兄怀里,动也不敢动,再往上看,便是一双寒气森森的眼睛。
裴景哆嗦了一下,久违的被揍的记忆涌上心头,背后爬上凉意。
“还没看够?”裴执手指叩了叩桌案,“那就把眼睛留下来。”
裴景恨不能不要两条腿了,直接飞出去,跑到书房外后,他转来转去不敢再进。
最后逮到个眼熟的家仆当冤大头,“你去帮我通传一声,问问我现在能进去么?”
书房内室,虞听晚脸色泛白,听见裴执轻声道:“晚晚,他走了。”
她抬起头,眼睛还是雾蒙蒙的,泛着水色,“那是博平侯?”
“他没规矩惯了,等会让他领家法。”裴执声音冷冷,“刚回长安没多久就连续告假,也不知在做什么,这几年在幽州没多少长进。”
他一边说话,一边将她凌乱的鬓发理好,心下对裴景越发恼火。
先前,只要他在书房,裴景有资格自由进出内室禀告要务,正因如此,裴景今日闯进来时,没人拦着。
“我要回关雎院。”虞听晚耳根通红,声音颤颤。
“他应当还在外面。”
话音刚落,外头就有家仆道:“主君,博平侯求见。”
“让他回去。”
“他方才是不是说带了东西给你?”虞听晚握住他的衣袖。
裴执垂下眼睫,淡然道:“你若好奇,我让他进来。”
“我不是好奇,只是刚被他瞧见。”她脖颈都泛着淡淡绯色,“你就不允他来。”
总觉得像……还在继续一样。
瞧出她的意思,裴执笑了一声,“我们又没做旁的事。”
裴景等了半天没动静,嘀咕一阵,没忍住自己跑到内室外,清了清嗓子。
“长兄,我现在能进来么?”
他有些紧张,也不敢再喊大哥,神态语调都变得规规矩矩。
听见那声泛着寒意的“进来”,他默默低着头踏入内室,干笑了两声。
“长兄,我等会自己去祠堂领二十棍家法。”裴景转而看向虞听晚,“嫂嫂,方才冒犯了。”
裴景忍不住多瞄了两眼,他实在好奇。
在幽州时,他便听过青州虞氏女貌美,毕竟那位袁三公子惯爱山水,却在几年内写下不少歌颂神女的诗赋,且毫不掩饰所指何人。
袁子瑜说她是远山芙蓉,海棠醉日,又说她妍姿绮貌,照映左右。他能令洛阳纸贵,于是世人皆知。
今日终于瞧见,心里默默颔首,天下第一美人当配他长兄才对。
裴景瞄了第三眼时,陡然发觉长兄盯着自己,神色晦暗。
他连忙挪开视线,扫视一圈四周,看见一副梅花图挂在墙上,扯开话题道:“长兄如今喜欢梅花了?”
裴执颔首,平淡道:“你一连几日没有人影,今日找孤何事?”
“长兄,我从大昭寺求来了一串南红玛瑙佛珠,是几位大师一起开过光的。”
“孤不信这些。”
裴执瞥了眼那串佛珠,喝了口茶,面色不变。
大昭寺,司隶最负盛名的佛寺,前些日子禅房走水,无论是昭明太子之子,还是知情人和所谓证据,通通埋没在火海,没留下一丝痕迹。
当时裴景远在幽州,压根不知此事。
“我陪着那些秃——大师吃斋念经五日,方才得了这佛珠。”一脸热切的青年把打开的盒子往前推了推。
他听闻陈渡在大昭寺求过一枚平安符,坠马时符碎了,人半点事没有,很是灵验。
刚好前些日子,大昭寺修缮,不少信众捐香油钱,博平侯一掷万金,请那几个早早闭关参禅的大师出来,为这串南红佛珠开光。
裴景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这佛珠能保平安,裴执终于神色微动。
“不必领家法了。”他瞥了眼窗外,冷峻沉默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听闻你近来剑术颇有进益。”
裴景脸上的笑意却缓缓凝固,和他长兄切磋,不如去领二十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