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山的伙食好，他们三人布置了满满一桌子菜，味道也不错，其中一道烤乳鸽深得殷怀山喜欢，说最适合下酒。
    宋赟想起了父亲宋平之的最爱——烤乳鸽，醉香楼被移平之后还时不时念叨着烤乳鸽。虽然现在龙门轩的味道更胜一筹，但价格可比醉香楼的翻了几倍，还是醉香楼最为物美价廉。
    鸽子肉很少，宋赟夹了一块肚腹肉吃，细细咀嚼一番，放下筷子道：“这是醉香楼的味道。”
    福贵微微皱起了眉，立刻反应道：“这些饭菜都查探过，无毒。”
    殷怀山疑惑道： “什么醉香楼？”
    “醉香楼就是福王在镐京的据点之一，我当初也是通过醉香楼的密道被掳出镐京的，不过现在已经被移平的，厨子全部被斩首。”宋赟解释道。
    “那这是想干什么？暗示浮屠山与福王有勾结？”殷怀山猜测道。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福贵，吃完饭走一趟浮屠山的厨房。引蛇出洞，我们现在当‘蛇’的也不急，饭不吃会冷。”宋赟慢悠悠的吃饭，他身体差，吃饭得细嚼慢咽，否则极其容易引起胃胀气，难受得很。
    福贵点头，微微加快了一点用饭速度。他有时也理解不了主子的意图，比如一起用餐，再比如出现这种急迫之事还如此不急不慢。
    用过饭食，福贵穿上夜行衣悄无声息的隐入黑暗中。
    “你觉得会是怎么回事？”殷怀山问道。
    “有人想要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但也是给我送线索过来，不接白不接。”宋赟端起杯子喝着白水，断言道：“浮屠山不可能和福王有勾结。”
    没过多久，福贵回来了，在厨房桌子上放着一盘凉透了的烤乳鸽，烤乳鸽的肚子内藏着一张纸条。
    宋赟掀开纸条，“听泉崖。”
    “什么意思？”殷怀山拿过纸条看了又看，当真只有三个字。
    “今日浮屠山的弟子不是说听泉崖的景色一绝吗？明日我们便走上一遭，看绝在何处？”宋赟起身伸了个懒腰，他现在可熬不住夜，还是早点睡。
    福贵跟在宋赟身后一起走，他住在紧邻宋赟的房间。宋赟并不喜欢事事被照顾，力所能及的还是喜欢自己做，福贵虽与宋赟相处不久，但已经摸清楚了宋赟的喜好。
    殷怀山在原地抓了抓头皮，还是去睡觉了，听泉崖随时能看，犯不着夜行而去。浮屠山有武道金丹的顶级宗师镇守，还是安分点为好。
    次日一早，三人用过早食便去寻宫大公子，宋赟看了看宫大公子的住所，院子其实也够大，但确是与其他门派的人共住的，便显得逼仄许多。
    殷怀山让宫寒元多看看绝美的景色，今后写话本子才好有素材。想想两人花前月下，连周围景色都不能描绘一番岂不是写得太过空泛。宫寒元觉得有理，还向殷怀山诚恳道谢。
    几人相约一起去看看浮屠山的山川风光，让浮屠山的弟子带路。宋赟摇着折扇，扇面上是宗政越提的字——宗政。
    王室的姓氏，给他无形中加上一层保护罩。
    宋赟可不觉得宗政越多事，恨不得时时刻刻顶着这两个字，被人纳在羽翼之下的感觉很好。
    带队的弟子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是仇山主的弟弟，叫仇生，武学资质不行，现在是浮屠山的管事。仇生颇为健谈，不止将浮屠山的景色一一道来，还讲解了许多浮屠山的趣事，宫寒元默默记在心中，这不就是写话本子素材吗？
    沿途往山上而去，便是月牙潭，行似半边弯月。月牙潭的潭水远看湛蓝一片，近看则是透透的，清澈见底，几尾鲈鱼激起水花。
    宋赟站在潭水边上背负着双手，想赋诗一首，奈何文化有限，还是算了。殷怀山看出宋赟的意图，故意撞了撞宋赟，悄声道：“想装逼结果没装到。”
    “咱俩大哥不说二哥，你这嘲讽技能开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宋赟用折扇遮着悄声回道。
    殷怀山无话可说，他现在也是一个没文化的人。宋赟好歹将北周的文字认全了，他与姜文在并州时恶补过一阵，现在能读写常用字了，有些偏僻的字只能连蒙带猜。
    参观过月牙潭，顺着山崖边穿梭下来，便是听泉崖，这里的山谷地形独特，风吹进来的声音像流动的泉水一般，因此叫听泉崖。
    宋赟朝崖底张望了一下，深不见底，景色好，但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殷怀山拉着宋赟的手臂，“你掉下去我可捞不上来，小心点。”
    宋赟点头，“多谢殷二哥提醒。”回过头来又看了看崖底，还是不见任何异常之处。
    殷怀山也看不出此地有何异常，难道要去崖底？正在思索之际，宋赟一脚踩到殷怀山的脚上，宋赟低头一看，道：“你的脚咯着我了。”
    殷怀山努力努嘴，满嘴脏话呼之欲出，欲出又止，“那可真是让你尊贵的脚受苦了。”
    宋赟挪开脚，嘿嘿笑道：“大丈夫，受些苦不算什么。”伸手一招，“走，去其他地方。”
    路上，宫寒元凑过来悄声道：“我都将这地形记下了，下一本就写江湖第一美人的风流韵事，想必很多人都想看。”边说边觉得自己这想法很好，恨不得立刻回去奋笔疾书。
    殷怀山竖起大拇指，“宫大公子，想法可以啊，这就叫名人效应，就江湖第一美人的名头都有许多人买来看的，你把握住机会趁此扬名。”
    两人讨论了一下人物情节，宋赟默默听着，心中不禁对铁茵抱有万分同情。铁茵成了江湖版的妲己再世，那谁来当这个纣王？
    仇云归这个毛头小子还不够格，宫寒元准备重新构出一个人物，宋赟也是佩服。铁茵这个‘海后’的名声说不一定能流传千古，真该感谢感谢宫大公子！
    走了半日，仇生说得口干舌燥，宫寒元还可怠慢一二，但这宋公子可怠慢不得，否则他这老胳膊老腿的跑来作甚？心中不免抱怨，但又不能表露出来。
    宋赟也走累了，向仇总管告别后回自己的院子。
    坐下赶紧喝了一大杯水，要不是得把戏演完，谁想顶着烈日走上半日？这风景哪都能看，云霞山庄的风景都比浮屠山的好。
    “你们俩有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殷怀山摇头，他后半段都跟宫寒元闲聊去了。福贵也摇头，“奴眼拙。”
    宋赟叹息一声，“听泉崖上草丛里有锥子扎的洞。”宋赟将纸扇合拢，敲了敲桌面，“平白无故扎个洞干什么？我能想到的便是放绳索之类的东西，方便下去或者上来，也或许是运送某一样东西下去。听泉崖很高，但到下面去是有路的，那崖中间是不是别有洞天？”
    “我怎么没发现？”殷怀山摸了摸下巴，他就只看到满地的草。
    “那孔洞被遮挡过的，我也是踩到你崴了一下看到的，角度问题。”宋赟又问道：“可以去见铁茵吗？”
    “不行，我问了仇管事，说是新嫁娘不见外客。我感觉像是浮屠山逼婚一样，会不会把铁茵给囚禁起来了？”殷怀山抱着双臂恶寒一阵，哪有这样逼婚的？但想到自己的事也觉得迷茫得很。“仇管事是知道我的，应该也知道我另投明主了，我现在又觉得不像是浮屠山请南宫翼杀我，这事当真是个迷，我都不敢问我还有家人在世没有。”
    “殷大侠并无家人在世，幼时被浮屠山的前任宗主收养，前任宗主死后便脱离了浮屠山，去了玄真观学习武道，之后闯出剑侠之名，又回浮屠山当客卿了。”福贵道。
    殷怀山瞪大双眼，指着福贵，“福小兄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知道我的情况也不说，害得我这心七上八下的。”
    宋赟按下殷怀山指着福贵的手，“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后面没有追杀你了吗？”
    “能在通天箭下活下来的人，南宫翼不会射第二箭。”福贵道。
    宋赟理解，这江湖人都有江湖人的规矩，这也是南宫翼的规矩。但收买南宫翼杀人的明月楼为什么不出动人手追杀殷怀山，反倒放任自流？
    “当初荆长明说我在浮屠山和玄真观当客卿可每月支取二百两银子，这银子我去取过一次，当时的掌柜问过我一个问题，‘丘山之月圆不圆？’，我没答上来，掌柜还是把银子给我了。”殷怀山也是才想起这事，当时穷困潦倒，哪会在意这些细节。
    “丘山在鲁东之地。”福贵道。
    “有人从这句话里探出你失忆了。”宋赟敲了一下殷怀山的脑袋，“这么重要的事情才想起来，你可真是该挨打。”
    “但问我的是玄真观的掌柜。”殷怀山摸了摸头。
    宋赟心中真是千万匹草泥马崩腾，“不是浮屠山的？”
    殷怀山摇头，“这事我哪敢撒谎？”
    “福贵，你骑快马出去查一下此事，现在离婚宴开始还有五日，这期间我不会有任何动作。”
    福贵有些犹豫，他接到的命令是寸步不离主子，但现在他的新主子是宋公子。
    “我会让闫叔和姑姑过来。”宋赟道。
    福贵点头，出去牵马朝并州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