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母的电话，多半都是夏妩打来的。
    今天一看，却是个陌生号码。
    只当是广告，她接起来便说：“不好意思打错了……”
    话音刚落，那边却传来仿佛变了声的声音，雌雄难辨：“是夏妩妈妈么？”
    夏母正准备挂断的手一滞：“你是……？”
    对方的声音如山野最冰凉的泉，缓缓流下：
    “你不需要管我是谁，我只是想跟你聊聊关于你女儿的事。”
    **
    恬园。
    今天考试成绩出来了，夏妩在邮箱里收到了成绩单，舒了口气。
    虽然这学期好长时间没去上课，但幸好她私下暗补，没掉下来，总分依旧是全班前三。
    读大学后，除了兼职，她一直埋头苦读，从不敢怠慢。
    因为她知道，自己没有怠慢的资格。
    像她这样家庭条件差的人，读书是唯一的出路。
    总想着好好读书，以后毕业能找一份好工作，能让妈妈生活得好一点。
    只是没想到……现在这个心愿达成了，却不是靠着读书，工作，而是因为……
    她低下头，看一眼自己逐渐隆起的肚子，因为在家，并没掩饰，看着很是明显。
    正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她收起遐思，看一眼屏幕，是崔姐打来的。
    崔姐一般很少打电话来，她一颗心顿时提起来：“崔姐，怎么了，是妈妈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吗？”
    “不是，你妈妈身体没问题。”崔姐说是没事，声音却充满无奈，隔了半会儿，才说：“不过，出事了。”
    夏妩呆了一呆：“……出什么事了？”
    “中午我陪你妈妈出去晒太阳，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 回来后，她却明显变了脸色，像是心里憋着事，一直不说话。”崔姐有点惶恐，“我问她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她也不回答，最后，才突然问我一句话……”
    夏妩一颗心涌上喉头：“我妈问你什么？”
    “她问我到底是哪个家政公司的，让我把电话给她，有些事想问。”崔姐苦笑。
    夏妩一惊，妈妈只知道崔姐是她从家政公司找来的保姆，却从没多问过具体事情，反正都交由女儿去操办，突然问起这个，绝对是发现了什么，在试探。
    “那你怎么回答？”
    崔姐叹了口气：“我当然是没说啊，一说不露馅儿了吗？搪塞了几句，你妈妈脸色变得更差了，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晚饭也不吃了，我想，她肯定是知道了一些什么。夏小姐，你看现在怎么办？”
    夏妩沉默良久：“我马上回来。”
    挂了电话，马上又给霍经年打了个电话。
    这个时间，霍经年还没回来，估计还在集团。
    打了半天没人接，她猜他是在做正经事，也没再多打扰，给他发了个条短信，说了声，便让芬姨备车，去了春景小区。
    一回家，崔姐来开门，她得知妈妈还在房间里，直奔过去，敲门：“妈，是我，小妩，你快开门。”
    里面却没回应。
    她急了，怕出事，正想让崔姐去叫隔壁素芳婶的儿子来撞门，门开了。
    夏母站在门后，眼睛红肿，像是哭过，看到女儿回来了，并无往常的高兴，竟是半天说不出话。
    夏妩走进房间，掩上门，将她拉到床边坐下：“妈，怎么了？”
    夏母抬起消瘦的脸，悠悠看着女儿， 就像看一个陌生人，半会儿才说：“小妩，你老实跟妈妈说，你和那个霍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
    夏妩心里咯噔了一下，强颜欢笑：“妈你说什么呢，霍先生是我学生的家长啊！前天吃饭你不是好好的，已经不再胡思乱想了么？怎么又开始了啊？”
    夏母目中露出几分痛心疾首：“你还在骗我么？”
    “我没骗你啊……”
    话音刚落，夏母不知哪来的气力，手一抬，直接扯开了女儿宽大的羽绒外衣！
    里面藏不住的滚圆肚子，霎时就露了出来。
    看见女儿隆起得小腹，夏母更是受了极大的打击，后退半步。
    随即，眼圈一红，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失声哭起来：
    “到现在你还要瞒着妈么？那个姓霍的男人，包养了你，让你住在他的别墅，没名没分地给他怀孕生孩子，这是拿你当什么啊？亏我还在素芳婶面前拼命维护你，说你不可能做这种事，说那位霍先生人很好，只是单纯欣赏你，亏我还觉得那些邻居嘴巴碎，原来不是人家的错，是我自己太傻！”
    难怪女儿每次见面越穿越厚实，在家里开着暖气都不脱衣服！
    原来为了隐藏孕肚！
    夏妩哪想到妈妈会突然扯开自己的衣服，一时懵了神，就像断了片。
    最不想被妈妈发现的事，到底还是被发现了。
    夏母见她这个反应，哭得更加厉害：“你哪里是靠打工赚了这么多钱，你给我转账，买那么多高级东西，还有崔姐，家里的车子，新电器……包括妈妈化疗的费用，全都是那男人安排的，是吗？你这是答应给他生孩子，用身体给妈妈换命么？如果是这样，小妩，你这样不是救妈，是在逼妈妈死啊！”
    夏妩心脏一个震悚，豆大泪水再止不住，一颗颗落下来，攥紧爬满热汗的手心。
    就是因为知道妈妈保守刚烈、生怕她受委屈，将她视为生命，知道妈妈一旦发现会有什么后果，她才迟迟不敢透露半句。
    可，纸包不住火，这世界终究还是没有发现不了的秘密。
    她扶住夏母的手臂：“妈，我，我和霍经年他……”
    却不知道如何解释。
    她能说什么？
    她的确就是收了霍经年的钱，为他生孩子，本质上，的确是被他包养，是他的所有物，的确是用不太道德手段在赚钱！
    最终，只能哽咽着重复：“妈，有些事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夏母恨铁不成钢之下，用力甩开女儿的手：“那你之前为了钱，答应你大伯，陪那些商圈的客人吃饭，也不是我想的那样么？小妩！你为什么要这样糟践自己……居然还和那个姓霍的一起来合伙骗我，说他是你的雇主？好一个雇主啊，真是讽刺！妈妈是没能力给你好生活，还拖累了你，可，妈宁愿死，都不愿意你被人说被有钱人包养，沦落成这样啊！你爸爸要是知道我把你养成这样，会怨恨死我的……以后死了，我也没脸去见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