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当空,天空深邃。
处于大陆北部地区的复州城已进入严寒之际。外面寒风呼啸,大雪纷飞。街巷弄堂里一地雪色,夹着枯叶的黄。
北部区域本就人烟稀少,如此极寒天气,更显此处萧瑟尤甚。
天色渐晚,烛光渐熄。复州城听雨阁的领事卢清寂屋内却灯火通明,他愁眉紧锁,映着红泥火炉饮下一口热酒。
近几日复州城颇不太平,先有城主无故戒严,后有听雨阁几个生意莫名被拦截。就连白日城内,都多了些陌生面孔。
就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已经控制了复州城,因着听雨阁的名号所以迟迟不予动手,却不住疯狂的试探。
只,蓄势待发,宛若野兽,待时机一到,一击必杀。
他只得加强守卫,并向皖南发了信,待阁主、玉书先生剖析,给解决之法。
可信已送去半月,毫无音讯。
等待让他焦躁难忍。
[卢领事这里倒是隔绝风雪,温暖至极,不知在下可否讨一杯酒?]
[谁?!]
外面已经严加防备,此人是谁,如何进来的?
只见那人缓缓撩起帘子,露出真容。
那应是个瞎子。双眼覆着白色丝带,似是极度怕冷的,披了雪色的狐裘,双手抱着汤婆子,背上背了把琴。
[叨扰了。]那人并未回答卢清寂的问题,轻车熟路的坐到了他的对面,拿出杯子,给自己倒了酒。
他不是瞎子?
[在下确实双目失明。]他像是知晓卢清寂心中疑问,浅浅笑了起来。
那人笑容温润,却让人极度不舒服,像是此人只是戴了一个微笑的面具,虽是笑颜,却毫无情绪。
[卢领事。怎不与在下喝一杯?倒是不必如此防备,在下不过是个瞎了眼的琴师罢了。]他的笑意未变,就连唇角上扬的弧度都一直保持一致。
卢清寂后背一寒,只觉得此人必不简单。
[来人!]他大喊一声,但是回应他的只有外面风雪的呼啸之声。
他警惕的望向对面那人,今日在他附近驻守的应有两位从残荷庭院出来的顶级暗卫。若是平时,他屋内有这般动静,那二人必是瞬间前来。
可现在...
他这才发现,整个院内,除了风雪之声,竟是安静如斯。
周遭,竟安静的过于诡异!
对面那人自顾自喝了酒,还不忘感叹一句好酒,便卸下了背后的琴放置于桌上,他素手抚了抚弦,像是在细细的校音。
过了一会,像是知晓卢清寂的手已经按上他的芦苇剑,他面露可惜之色,幽幽开口道:[看来卢领事不愿与在下畅饮,可惜了,我还在想,怎的也要让卢领事这般人物在临去前喝上一杯热酒。]
卢清寂眸色一凛,快速出刀砍向来人,凌冽的气正冲琴师的面门,将他柔顺的发丝震得飞起。
那琴师慢慢悠悠的伸出手,轻轻一夹,竟是将那江湖名器芦苇刀生生夹成静止。
卢清寂立刻向后抽刀,不过两三次尝试,却都是无果。
那琴师看似夹得轻松,但刀就是无法抽动分毫。
[你到底是谁?我听雨阁的兄弟们都被你们怎么了?]卢清寂松开握刀的手,改为用掌,招招致命,向那人袭去。
琴师倒是不恼,指尖微微用力,竟是将那十大名器之一的芦苇刀生生夹成两段。随后甩了甩袖口,轻轻化去了他的招式。
[你!竟敢毁了我的芦苇!]卢清寂大怒,对于一个刀客来说,刀就是他的命!
[刀客卢清寂。当年也是英雄榜上的名人。沈倾寒倒是好手段,能将你收入囊中,为他办事。可惜了,还想与你好好过上几招的。赶时间,对不住了,卢领事。]
那人笑意未变,语气平淡,似乎只是在讨论酒的味道如何一般。
他抚上琴弦,指拈轻挑,不知是何曲子,时而琴声尖利刺耳,时而琴声柔婉如水。随着不断抚弦,无数内力从空气中震荡,袭向卢清寂。
卢清寂身法利落,避开了几处要害之处,他深知必须要让此人停下抚琴,但是每每都要接近那人之时,便会被内力推远,一时之间竟是靠近不得。
此人善琴,内力深厚,倒是不知何时江湖出了这么一个高手。
卢清寂边应对攻击,边思索解脱之法。此人针对听雨阁而来,若不能将他剿灭于此,必是极大的后患。
似是想到什么,卢清寂捡起地上的断刀,在空中翻身一滚,迎着他的琴就飞了上去。
一个个内力的气团打在他的身上,不一会衣衫就被红色的血花浸染,他将全身的内力都凝聚在握在断刀的手上,竟是想用同归于尽的方法杀了这诡异的琴师。
那琴师似也是未想到,这人为了听雨阁愿意牺牲自己也要杀了他,匆忙抱着琴向后一躲,琴弦竟是被他砍断几根。
他笑意未变,只是笑容多了几缕寒气:[这可是我最喜欢的琴,名鬼将。]
[鬼将?你是?你竟是!啊!]
还未等卢清寂将话说完,那琴师竟是一瞬间飘到了他的面前,一根宛若发丝的琴弦生生穿过卢清寂的咽喉,一击毙命!
[我是谁?就不,告诉你。]
白衣胜雪的琴师将尚有一息的卢清寂踢到一边,缓缓撩开了帘子,打算离开这里。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回身笑着对他说道:[卢领事。今日,多谢款待。]
随后,悠然离去。
今日就是正旦了。虽是一月,但皖南偏南部,气候温和。倾妤也只着了薄衣,歪在榻上批阅公文。
[倾倾。]沈倾寒推门而入,带着一丝清晨的凉气。
他举步走向尽头的少女,往日颇有厉色的眸子温柔至极。
那少女今日因着正旦,倒是穿的些许华丽一些。大红色的直裾袍显得她肌肤胜雪,衣领与腰带袖口处皆以双面绣绣了金丝繁复的图案。外搭了一件大红色金丝的薄丝外纱。鎏金坠饰极长,于两束黄金做的流苏由发髻垂于胸前。
隐隐有了当初沈倾寒初见她的模样。
大景明珠,有凤来仪。
[阁主来了。]她放下手里的卷宗,缓缓站起身,施了一礼。
沈倾寒眸色一暗,自她接受副阁主一职,就再也未喊过他的名字,心里难掩一丝失落。
他勾了下唇角,玉般的公子像是含苞待放的腊梅,秀美俊挺,风姿难掩。
[你竟是连我名字都不叫了。]
[我已不同往日。既然已经正式加入听雨阁中,应当以阁规办事。阁主,今日前来可是有事?]
他垂下眼眸,上前一步抓住少女的手,目光静静地凝视着她。
她微微退了一步,似乎有些闪躲,沈倾寒拽紧了她,愣是不让她退后一步。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之时,天枢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先生可在?大事不妙,复州城区域我阁的兄弟被人尽数剿灭,无一生还!]
玉书大惊,忙挣脱开沈倾寒的禁锢飞奔去打开了门。
而沈倾寒不发一言,眸色变幻未定,扬手掀翻了桌案上的宗卷。
噼里啪啦。
桌上的东西掉了一地。
[参见阁主!]
沈倾寒心情不佳,扬了扬手:[虚礼就免了。发生了何事?]
天枢皱紧眉头:[我今日收到了一封信件,乃是复州城卢清寂所寄。信件插了三只凤羽,乃加急信件。可这信分明是十五日前所寄出,若信件加急,应是五日到,可我今日才收到。]
[信在何处?]
天枢忙将手里的信交给沈倾寒。
沈倾寒与倾妤二人快速打开信件,一目十行,二人神色逐渐凝重起来。
[来人!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