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吗？]
身着明黄华丽教服的羲和宫主站在秘林里望着枝头上的云雀问道。
长久之后，依旧是一片冷寂。
他喟叹了一声，缓缓转过身，望向不远处的续生池。
那是一弯并不大的水潭，池内的水清澈透明，却未有生命。站在岸边可以清晰的看到池底密密麻麻摆放着刻着历代宫主祭司护法的名字的长生石。那些石牌多数都已断裂。
这些石牌与他们的命数连在一起。若石牌完好无损，则人稳心安。若石牌断裂，则命不久矣。
当日他便是瞧见代表迦澜命理的长生石已经有了裂痕，才匆匆去寻他。
好在。迦澜异于常人。天赋异禀。 乃是羲和宫历史以来最强的祭司。
他为自己铺好了所有后路。
逐光又叹息了一声，走近了续生池，望向那个曾经可以遮天蔽日，揽月布星的白发祭司，低声说道：[你就在续生池泡上数月吧。上次因着渡厄反噬，又过度消耗灵力，若不是你带着圣物珠泪，当真要身死道消了。]
那祭司白发白衣，就连面色也苍白的可怕。他整个人泡在水里，像是睡着了一般，却依旧散发着圣洁与威严，让人不敢近瞻。
他有些不理解的皱了皱眉：[你这个人好生奇怪。我与你相识数年，羲和宫教徒皆信奉你为神明。只有我知晓你并不偏爱众生。你如何为一个小丫头入了红尘？你将那丫头的生命线与你的绑在了一起，又何苦呢？早知你说的只要你在，她不会有事是这个意思，我死活都会阻你下山的。]
[迦澜。待你渡厄圆满，你便不会再有情丝了。你会兼爱众生，无悲无喜...为了报仇，你当真选择这样一条路吗？迦澜啊迦澜...]
那羲和宫主念叨了许久，终究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叹息这时光如流，命理无常。世人皆想占据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要无尽生命，想要成神。
而神呢？
或许，他们想要的恰恰相反。
他们想要的不过四季有景，家人闲坐，一日三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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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雨阁在复州城之战一战成名。
而听雨阁主与玉书先生又是另一段江湖神话了。
自此战役后，江湖便传说听雨阁主惊墨一出，可泣鬼神。玉书先生乃是一绝世美人，执棋可定生死，长弓可射日月。乃是九重天火凤所化，下凡渡劫，体味人生八苦，从而涅盘重生。
沈顾二人对于此刻传言一笑而过，不敢苟同。
不过这倒也成了一些好事。
比如说一些极北的势力，之前一直不服从于听雨阁管教。自从复州城一战之后，便有一十二家家大大小小的江湖势力归顺听雨阁。听雨阁的版图自此又扩大了几分。
复州城在战役之后，由民众重新择选了新的城主。新城主姓冯，是一位命运不济的落魄状元郎。
此人聪慧，节俭，勤政爱民，倒是个好人选。
不日，听雨阁主沈倾寒将远在皖南的松延领事调配过来，预留了些人手，协助新城主重建家园。
自此听雨阁在北部名声大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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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皖南之前，沈倾寒陪着顾倾妤去了一趟福溪。
倾妤倒是有些想念那个以往在她身边叽叽喳喳的女子，她若是与晚情相识，定是合得来。
[倾妤妹妹！！！！！]
许久未见到倾妤的周月铃在见到她的一瞬间立马飞扑过来，将那白色衣衫的貌美少女抱了个满怀。
[你这小没良心的。这么长时间也不来看我，还好，你懂我心意，嘿嘿，把我送到了苏楼主这里。]
周月铃挤眉眨眼的用余光瞥了瞥不远处松了一口气的美男子，笑容逐渐有些不可观。
倾妤轻轻地推开了周月铃，欣喜的看着月铃圆润不少的脸，又见不远处那个历来喜欢调戏别人的苏楼主正在烦躁的抽着烟斗，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苏楼主。好久不见。我与倾妤路过此处，倾妤想念周姑娘，我们便前来拜访。]沈倾寒抱拳向苏堰施了一礼。
苏堰眯了眯桃花眼，吐了个烟圈，回敬了一礼：[沈阁主，既然来了，便留下用饭吧。我这山珍海味有的是。瞧瞧给我们妤妤瘦的，可得在我这好生补补。]
顾倾妤打了个冷战，很是嫌弃的看着苏堰：[你这人，怎么就长了张嘴。]
[呵呵。]苏堰冷笑了一声，刚想将烟斗习惯性的挑上倾妤的下巴，那一旁的听雨阁主轻轻点了点剑鞘，竟是下一秒将那把绝世神器惊墨剑横在了他的面前，轻轻将他与倾妤隔了开来。
[抱歉。惯性反应。]亦是一身白袍的听雨阁主，面色温润，笑的好看，那双老练沉稳的眸子里泛着精明的光。
苏堰黑着脸扶住了拿着烟斗的手腕，这该死的野男人，竟然当着李时婉的面用内力试探他。
狗屁玉树临风，温润如玉，谦谦君子。
分明就是一条老谋深算的大尾巴狼。
[怎么了苏堰？]倾妤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突然黑脸的妖冶男子。
[苏楼主，你可是哪里不舒服？]周月铃见苏堰面色不对，立马松开了挽着顾倾妤的手，飞一般的缠上苏堰的手臂，手胡乱在他身上摸着：[哪里伤到了吗？哪里不舒服？]
那如同罂粟花一般的男子也难以招架周月铃如此的攻势。
葱白的耳根都红了起来。
[周月铃，你可记得你是个女子！]苏堰黑着脸将她作乱的手拍了下来，转头便步履匆匆的走远了。
[哎？倾妤妹妹，苏楼主不会是害羞了吧？]
倾妤微微笑了笑：[他啊。怕是当真是害羞了。]
[你们姐妹二人先叙旧。我寻苏楼主还有些要事。]沈倾寒弯了弯腰，矮身又对倾妤嘱咐道：[倾倾，你若有事，便差人来寻我。]
倾妤听话的点头。
沈倾寒这才浅笑着揉乱了她的发，随后转身离去。
[沈阁主，果真如江湖所说。陌上公子人如玉。不过我还是有些怕他的，总觉得他眼里的杀气好重。]周月铃挽了倾妤的胳膊，亲昵的说道。
[倾寒？杀气重？]
[嗯。你不知道，从灵蛇谷回来之后，你陷入昏迷，他当时逼问我话的眼神可吓人了。我都以为他要把我一刀给捅了。]
倾妤愣了愣。
她还是第一从他人的口中听到对沈倾寒的另一种评价。
沈倾寒，当真有这般吓人吗？
在她的面前，他好像一直是温柔的，包容的，可依赖的。好像有他在，就没有搞不定的事情。只要有他，就有一方太平盛世。
她知晓他是一位有野心的霸主。
听雨阁在他的统领下不断扩张，能在如此年纪，统领几万子弟，一张嘴可定生死的，怎么可能是个简单的人。
便是那腰际的惊墨，每次悄然出鞘，都可令风云变色。
她又想起了那个荒唐的噩梦。
迦澜与沈倾寒被同时困在火里，她只能选择一人。
她会选谁？
其中任何一人死去，她想，她都会崩溃吧。
她好像站在了一个奇怪的平衡上，无论如何选择，好像都会有一方受伤。
迦澜已经分不清爱还是执念。
而沈倾寒...
她的眼眸渐渐起了波澜，她凝神望着不断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只愿岁华空冉，心曲且悠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