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瑞骑着自行车到了新街口附近，街上行驶着两辆卡车，卡车上站着红袖章，押着十来个挂着牌子的男男女女。
    街道两边站着整齐排列的学生、身着工作服的工人、医生护士……
    “打倒一切牛鬼蛇神，打倒当权派，打倒反动权威，打倒一切保皇派……”
    卡车行驶一段，就会有人带头高喊口号，周围的人一起振臂高呼。卡车上的大喇叭里播放着热血沸腾的革命歌曲。
    她赶紧从自行车上跳下来，小心地穿过人群，走到了政府街路口，慢慢地朝公安局走去。
    走进安静的公安局大院里，才稍稍缓了一口气，把自行车停放在车棚里，转身就朝办公室走去。
    她轻轻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没有人应答。
    “同志，你有什么事？”
    从一个办公室里走出来一个面生的中年公安，疑惑地看着她问道。
    “你好同志，我是来找宋治国、宋公安的。”
    “局里只剩下我在值班，他们都去开公审大会了。”
    “好的，谢谢你啊，同志，麻烦你告诉宋公安我叫张瑞，过来找过他。”
    “好的，等他回来，我一定转达。”
    “再见！”
    “再见！”
    张瑞推着自行车走出了公安局的大院。干脆去一趟邮局，把送给二哥的东西邮寄出去，顺便给大哥打个电话报平安，她最近还是在家里待着比较好。
    现在的法制已经起不了太大作用了！公检法已经被夺权，工厂民兵、居委会、保卫科干事的权利都比公检法大。
    他们能够随便给人安上任何帽子，拉着犯错误的对象批斗游街一番，谁也不敢说个不字。
    她蹬着自行车朝一个隐蔽的小巷子里骑去。观察了一下周围没有人，推着自行车进了空间。
    找了两块上海牌的男女款手表，一件衬衣，一件海魂衫，一个男士钱包。想到嫂子马上要生产了，她又挑了三块纯棉的布料、两瓶奶粉、两瓶麦乳精。
    用破麻袋装好以后就绑在自行车座上，推着自行车出了空间。新街口邮局很近，骑着自行车很快就来到了邮局门口。
    她提着袋子来到柜台前，把麻袋放在台子上。工作人员把东西从袋子里一样一样取出了，眼睛不由得亮起来。
    “你一个年轻女同志，从哪弄来这么多好东西？邮寄给谁的。”
    “同志你好，我家人都在部队，我嫂子在沪市随军，结婚时候没有手表票，就没给买手表。如今怀孕要生产了，家里人就东拼西凑的给哥嫂补上。家里人都有任务，就让我过来了。”
    “哦，你是军属啊！难怪呢！女人生孩子是不容易，你嫂子可真幸福！”
    工作人员一听是军属，再看邮寄地址的确是沪市武警部队的地址，不疑有他迅速帮忙打包好了。
    “谢谢你啊，同志。”
    “不用谢。”
    她来到邮电所的电话机前拨打电话，通过总机转接，又等了好一会儿，终于联系上了大哥。
    “大哥……”
    “是囡囡啊！你可急死大哥了，你怎么回来的？不是让你回来前给我打个电话吗？”
    “你放心吧，大哥，我这不是平平安安的回来了吗？”
    “大哥，有时间你来我这里一趟，我有事情跟你说。”
    “很急吗？”
    “很重要！”
    “好，我晚上6点过去看看你。”
    “好……”
    挂了电话，张瑞付了电话费，蹬着自行车就往家里赶。现在的邮递速度是真的很慢，她人都回来了，东西还没有寄到呢！
    路过一片居民区时，胡同里传来乱糟糟的声音，这又是哪家被抄了？眼下这个时候，好奇害死猫，她还是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她刚准备加快速度离开时，一个衣衫不整的光脚女人突然从巷子里冲出来把她连人带车撞倒在地。
    女人披头散发的连看也没看她，爬起来一声不吭地起身就跑，后面还有一群戴着红袖章的青年男女，大爷大妈追着。
    “快抓住那个搞破鞋的！”
    “田桂兰你跑不掉的，接受人民的审判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李永，你去那边截住她，别让她跑了！”
    “呼啦”一群人从她身边追过，趴在自行车下的张瑞疼得想骂娘，她的胳膊肘，她的波棱盖，她的腰椎盘……
    她最近出门是真没看黄历，简直是倒霉催的，啥都让她碰上了。
    她艰难地站起身，把自行车扶起来，太多年不实战了，反应能力差太多了。
    “张瑞，你没事吧？”
    张瑞寻着声音扭头一看，是正朝这边跑过来的何建军还有季菡。
    “小瑞姐，你没事吧？”
    “你别动，我看看腿是不是受伤了。”
    何建军让她扶着自己的肩膀，用手捏着她腿上的骨头，关节。
    “骨头应该没事，不过膝盖肯定是肿了。得好几天才能消，这几天最好能卧床休息。”
    “我还能站起来，腿应该没事。”
    “不能大意了，我送你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了，我家离得不远，推着车一会儿就到了。”
    “小瑞姐，你就听我哥的吧！”
    “要不你们把我送回家吧！不用去医院，就是点皮外伤。”
    “好吧，季菡你扶着她坐到车上，我把自行车放后备箱。”
    “好，小瑞姐，你慢点啊！”
    “我没事，哪有那么严重。”
    “小瑞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早上回来的，对了，送给你们的礼物还没到呢！”
    “你还给我带了礼物？谢谢小瑞姐！”
    “不给谁带也得有你的呀！谁叫你这么可爱哩！”
    一路上，季菡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后天他们文工团要公演，让张瑞一定要过去看。
    到了巷子口，季菡扶着张瑞往家走，何建军推着自行车跟在后面。
    打开门，季菡扶着张瑞进了院子，何建军跟在后面把自行车推进了院子里，反手就把门关上了。
    “姐，你这里可太好了！我都想搬过来住了！”
    季菡把张瑞扶到沙发上坐下来，就跑到院子里说道。
    “季菡，你能不能小声点？”
    何建军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呵斥道，她这个妹妹什么都好，就是被欧阳叔叔养的太过单纯了。
    “我错了，哥，以后不会了。季菡意识到什么，立刻捂住了嘴巴。
    “张瑞，有伤药吗？我帮你……让季菡帮你涂一下。”
    “不用，伤在腿上，我自己就能涂药膏。你们是不是还要赶回部队？不用管我，大哥一会儿就来了，他会照顾我的。”
    “嗯，那你好好休息，不要乱动。我今天确实有事得赶紧回部队，改天过来看你。”
    “嗯，麻烦你们了。”
    “小瑞姐，后天让我哥过来接你，你们一起去看我的演出啊！”
    “好……”
    兄妹俩关上院门就离开了，张瑞走上前把门锁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