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在傍晚时分才回来，飞舟行于红纱般的流云中，余晖在天际将远处的云层糅杂出金的、粉的、橙的色，互相交融变幻。
    南雨就在这一片绚烂中，蹲在院子里一株粗壮的蓝楹花树下，用木棍戳着什么。
    云与风腾起细小的水雾，飘荡在南雨的呼吸间。
    蓝楹花彻底开了，花枝饱满柔软，亭亭如盖，被似橙似粉的落日描了一层朦胧的光边，再照进南雨清亮的双眼里。
    南雨的头顶上藏了三两朵因看她入神而掉下来的花，恰到好处地成为了简单粗辫的点缀。
    又一阵晚风吹过，她不由耸了耸肩，有点冷了。
    秋季已然到来。
    楚风没有用灵气探感，而是无声走到了树下，也蹲了下来。
    身边出现了另一个人的温度，南雨转头，才发现是楚风回来了，她眨了眨眼，不知道要不要辩解自己并没有偷懒不看书。
    “怎么蹲在这里？”楚风的声音听不出来严厉，而是像秋阳下的暖风，干燥温暖又高远。
    南雨有些小庆幸没被问学习的事情，她给楚风分享自己的小木棍：“你看，蜗牛哦。”
    一只小小的驮着粉壳的蜗牛，正紧紧攀附在突然斜竖起的小枝上。
    “肯定是前些天下过雨，都有蜗牛了，不过就这一只。”南雨好像很开心的样子，献宝似的微微抬了抬小木棍。
    楚风接过了她手里的小枝，轻轻搭在树脚下，粉壳蜗牛得了路，用了最快的速度挪到了树干上，向上爬去。
    尽管这速度在南雨看来依旧是不慌不忙，慢慢悠悠。
    “还有一只，在那里，这只蜗牛一定是想去找它。”楚风望向低垂下来的一丛花冠。
    南雨闻言也向上看去，有些激动：“哪里呀，我刚才怎么没发现？”
    然后站起身来踮起脚仔细观察，这两只蜗牛是兄弟姐妹、父子母女、好朋友，还是……伴侣呢？
    楚风也站了起来，将南雨从腿窝一把抱起，惊得她“呀”了一声，下意识搂住了楚风的肩颈。
    “就是那，你看。”楚风一手轻松托着她，一手指向一枝坠满了蓝楹花的细枝。
    南雨忘记了一闪而过的紧张，伸长秀颈望去，真的有一只更小的粉蜗牛爬在蓝色花瓣上，像是在独自游玩，又像在四处找寻什么。
    “真的有诶……它们肯定是认识的，我们要不要帮帮我发现的那只蜗牛？”
    “不用，不管离多远，它们都会找到对方的。”
    “你怎么知道呀，万一找不到呢？”
    “一定会找到的，这是流云蜗，它们生来如此。”
    “流云蜗？”
    “嗯。”
    ……
    声音离树上的小蜗牛渐渐远去，在残阳的照耀下，薄薄的流云打在飞舟的防护结界上，像是雨滴溅在了地上，绽出一朵又一朵的花来。
    南雨被楚风托抱着进了屋，到了封闭的空间后，她又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伏靠在硬实的肩膀上，放轻了呼吸不去刺激楚风。
    她怕这头收起獠牙的猛兽，吃了自己。
    但楚风并未做什么，只是揉了揉她的头，将人轻轻放了下来，又问南雨今日做了些什么。
    其实在四层的时候，楚风的灵气一直在感应着她，他知道她整个白天都在干什么，但他想听南雨亲自说给她听。
    听她语气中的小雀跃，或是疑惑，听她话语中的小脾气，双眼里亮晶晶的光，还有忍不住手舞足蹈的动作。
    这些都让他的心软得像一团春日里的棉絮，但是空了些什么，想要藏起些什么。
    楚风轻轻揽着正兴高采烈说着自己发现的南雨，低头吻上了那两瓣不断开合的软唇。
    “唔——”
    南雨瞪大了眼睛，头脑一片空白，忘记了自己该如何反应。曾经在心中模拟演练了无数回的各式拒绝，此刻一样也想不起来了。
    只是呆呆保持着刚才说话间的动作，手扬在半空中静止着。
    她觉得自己也变成了一朵被晚风吹到空中的蓝楹花，荡啊荡，随着风的节奏而起舞……
    楚风吃不够，但他知道该停了，再次缠绵了一下后，放开了怀中早已失了神的人儿。
    南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两手不由自主地攥住了楚风腰侧的衣料，等她反应过来后，低头用手背擦了嘴，哒哒哒跑走了。
    ……
    夜晚，南雨站在卧间踟蹰着，她不知道该不该再睡在这里，也许，她的不安需要的只是一个保证而已。
    楚风沐浴完后没再换上常年不变的黑色剑服，他身穿一件月白色广袖内袍，宽松随性，头发也散了下来，整个人显得从未有过的俊逸清雅。
    南雨见他以如此打扮掀开卧间的帘幔，心脏通通地加速跳了起来。她仿若真的见到了神仙，踏着从窗外洒进来的月辉，向她走来。
    她的心脏又像冷着了一般，不断哆嗦起来，带着呼吸也断断续续了起来。她真的很紧张，仿佛一只等着命运的彷徨羔羊。
    楚风将她揽入怀里，勾着她不乖顺的耳发，吻了吻她的头顶，然后抱起了颤抖着的身躯，轻轻放在床上。
    他也掀了丝被进去，将人拢入怀中，再次亲了亲染了蓝楹花香的头发，低声道：“睡吧。”
    怀中的娇小身躯僵硬着颤抖了好一会，才慢慢放松了下来，然后在一片温暖中逐渐放缓了呼吸，化成一汪春潭，熟熟睡了过去。
    秋夜月光斜斜洒到窗前，微弱的银辉下，床上两个身影紧紧贴在一起，仿佛生来如此。
    铺了满床的黑发已不知是谁的了。
    在飞舟上的十六日，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去了。被温水煮青蛙后，南雨又重新熟悉起了楚风，她变得不再那么拘谨，带了些天性的怡然。
    待到层峦叠嶂的山脉中出现了风格大致统一的建筑时，玉清剑门到了。
    过了午时，舟依旧是停在宣事广场的上空，广场上站满了迎接他们回归的人，一个个激动无比。
    副掌门与其余五位长老也都在此等待，他们早在黄海秘境崩毁当天便通过无界传音石得知了消息，因此脸色显得比不知情的弟子们要喜忧参半。
    梭空舟稳在半空后，船上资历最深的长老站在船头，含了灵气的声音传遍方圆百里。
    “剑门弟子，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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