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佳鼻子一酸，抬手抱住了江婉。小白菜似撒娇一般地主动拥抱对江婉向来受用，一颗心反被哄得熨帖，揉着小佳的头刻意问道“怎么了？”
    心里的感受还无法用语言表达，小佳摇摇头撤身，低着头握住了江婉的手“因为一开始不严重，我没在意，今天突然就发烧了，我是怕你担心才没有告诉你的，还怕传染给你。。 . ”
    终于愿意解释给她听，江婉的心却再次变得又酸又涩，还有个疙瘩未解，终是忍不住问道“那你。。 . 为什么叫小萱陪你？”
    小佳蓦地抬头，脱口回道“我没有叫她陪我，是取药的时候碰到了，不信你问冯医生。。 . ”她自己说出＇不信＇两个字才意识到什么，顿时又惊又慌“我是不是抱错人了？我没有抱她，我，我不知道，我睡着了。。 . ”
    江婉想起小佳当时的反应，才明白小佳只是想确认自己没有抱错人，顿时觉得愧疚“没有，你没有抱错人，是我，我到的时候你刚睡着。。 . ”唇角忽然泛起笑意，江婉眯着眼睛挪瑜道“不过你真的睡着了吗？怎么我刚和小萱换位置你就抱过来了？还叫了声姐姐”
    终于知道了过程，小佳这才放心，但她完全不记得这些，难为情道“真的”
    江婉弯了弯唇角，不再逗她，揉了揉小佳的头“去躺着休息吧，我去洗澡了”
    小佳点点头，望着江婉走进浴室，连同心里的郁结一起长长地叹了出来，但感冒症状依旧没有缓解，她还是觉得头晕无力。
    一个身体不适，一个奔波了一天也很疲惫，小佳和江婉早早地躺下，依偎着进入了梦乡。
    深夜不知几点，江婉的手机忽然响起，和小佳一起被吵醒，她蹙着眉头没有睁眼，用只清醒了一半的意识不耐烦地嚷道“谁啊。。 . 佳佳。。 . 帮我接。。 . ”
    小佳同样困倦地睁不开眼，半睁着一只眼睛艰难爬起，伸手越过江婉拿起了手机。
    手机一直在响，半压在身上的人却没有反应，江婉睁了睁眼，疑惑道“怎么了？谁啊？不认识就挂断吧”
    看着来电显示，小佳彻底清醒，大脑却在嗡嗡作响，加速跳动的心脏也被铃声搅痛，她僵硬地拿着手机躺回到江婉身边，动了动嘴唇“是徐总。。 . ”随即按下接听键，将手机贴在了江婉的耳边。
    江婉一愣，顿时清醒，下意识地想要阻止小佳接起电话却为时已晚，徐雅的声音已经传了出来。
    “小婉，你怎么能忍心丢下我一个人应付那些老家伙。。 . ”
    吐字不清的娇嗔，显然是醉了，江婉压着火气打断道“喝醉了就去睡觉。。 . ”
    “小婉！都这么久了，你也该玩够了，到底要我等到什么时候你才。。 . ”
    房间里并不是一片漆黑，床头的感应灯早已亮起，借着微光，江婉一直看着小佳的眼睛，见她忽然苦笑着垂眸，江婉蓦地心颤，厉声打断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少在我这发酒疯”她说罢挂断电话，直接关机，随即转身将手机扔在了床头柜上。
    回身捧起小佳的脸，江婉急切道“佳佳，别听她胡说，我从来没有要她等我”
    小佳点点头，唇边挤出了一丝笑容“我知道，我没有不相信你。。 . ”她说着握住江婉的手拉至身前，随即闭上了眼睛“姐姐，我困”
    “快睡吧”胸口在发紧，江婉拨了拨小佳的头发，又替她掩好被角才重新闭上眼睛，可睡意早已全无，还被莫名的情绪侵蚀了神经。
    徐雅对她来说根本无关紧要，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不会挂心，她向来不会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若不是有所图，她决不会明知道小佳不喜欢还和徐雅维持表面客气，但徐雅的举动已经踩到她的底线了，她决定不再放之任之。
    其实她本就决定项目结束后和徐雅彻底断绝联系，只是小佳的反应让她心里说不出的烦躁、莫名的不安。
    明明是她自己让小佳理解她、相信她，可当小佳真的只是平静地表示相信她、既没有生气也没有吃醋的时候，她反而觉得小佳好像已经没那么在乎她了。
    相牵的手忽然被松开，江婉蓦地睁眼，下意识地拉住小佳问道“你要去哪？”
    “卫生间。。 . ”小佳难为情地笑了笑，替江婉掩好被子后下了床。
    快步走进浴室，她轻轻将门反锁，站在了洗手池前。
    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空洞的眸子也找不到焦点，连镜中的自己都变成了虚影，她站着没有动，心里却像有一团火裹挟着无数忽然饱胀的情绪向上翻涌，灼得喉咙燥痒难耐，堵得她快要无法呼吸。
    她不断用吞咽来缓解，那团火便被生咽下去，随即又涌上来，周而复始，反复灼烧着她的肺腑和心，而下咽的情绪不断汇聚在胸腔里，越积越多，将她整个人都搅得天翻地覆。
    压在喉咙里的闷咳像呼之欲出的嘶吼，代替她无理取闹，代替她质问争吵，用力的喘息似无声地发泄一般，剧烈地起伏的胸口带动全身都在发抖，她快要站不稳，踉跄跑进浴室里单独隔出来的卫生间，跌坐在了马桶上。
    原本只是昏沉发晕、鼻塞喉咙痛，却忽然头痛欲裂、心痛欲裂，整个人都快要被淤积在胸腔里的情绪胀破，将她撕扯成两半。
    她明明相信江婉，却控制不住地猜忌，明知道徐雅又在挑拨离间，却控制不住地疑心。
    什么从不会在私下里联络，那为什么会在三更半夜打电话过来，什么挑拨离间，徐雅又是怎么知道她就在江婉的身边。
    刚找回来的安全感又消失了，而最让她心痛的，是那个＇玩＇字，两年了，她和江婉的恋情在江婉的圈子里还是玩玩而已，而江婉却像默认了一般，对那个形容没有一丝地反驳，甚至毫无反应。
    泪水难以遏制地顺着脸颊滴落，父亲的话忽然像巨浪一般袭来，狠狠地拍在了她的身上。
    何止是耗不起，她还玩不起。。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江婉迟迟等不到小佳从浴室里出来，蓦地意识到什么，立刻翻身下床，跑向了浴室。
    可浴室的门上了锁，她心里一惊，拍着门喊道“佳佳！开门！你在干什么？”
    小佳听到了江婉的喊声，反应却像延迟了一般，良久才缓缓起身，走出了隔间，她呆滞地看着浴室门，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声音。
    脸上的泪痕还未风干，她忽然想起自己哭了，忽然不想让江婉知道她哭过了，更不想再用眼泪换取江婉的温柔和关心，于是转身，走到水池前打开了水龙头。
    冷水无法让哭红的眼睛立刻消肿，但可以冲走泪痕，让发烫的脸颊降温，还可以让她的心彻底冷却。
    听到水流声，江婉顿了顿，可她早已心急如焚，再次拍着门喊道“佳佳，先把门打开，你听到了吗？”
    关掉水龙头，小佳缓缓起身，拿毛巾擦掉了脸上的水渍。
    深呼吸调整好情绪，控制好表情，小佳缓步走到浴室门前，欲打开门锁的手却在空中一顿，待唇角上扬才开门。
    “你在。。 . ”江婉一把拉开门，却在看到小佳后喉头一哽，发不出声音。即便小佳背着光，红肿的眼睛依旧扎眼，明显是哭过了，意识到的事得到证实，她本就隐隐作痛的心又被小佳故作困倦的神情刺得更痛。
    “不小心睡着了。。 . 困。。 . ”
    肿起的双眼皮宽了一倍，嗓子都哑了还想骗她，江婉咬了咬牙，一颗心疼地发颤，却忽然心慌无措，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先陪着小佳演戏“那回去睡吧。。 . ”
    她说着去牵小佳的手，却被小佳躲开了。“想喝水。。 . ”小佳低着头，绕过江婉走出了浴室。
    伸出的手依旧僵在半空，江婉怔愣住，被心上的刺痛钉在原地无法动弹。
    什么意思？躲她？江婉受了打击，缓了很久才走出浴室，走到床边站在了已经躺下的人面前。
    她快要被这颗闷白菜逼疯了，想不通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她的小白菜好像变了一个人，阳光活泼的小女孩变得动不动就落泪，从前明明连芝麻绿豆大点的小事都会立刻告诉她，现在却什么都闷在心里，不愿说给她听，如果这就是小佳口中的懂事，那她情愿小佳跟她无理取闹，或是吵一架也好，都不会像现在这样让她心慌无措，莫名的不安。
    她们需要好好谈一谈了，再这样下去，她快要不知道该怎样继续维持这段感情。
    “佳佳，我们谈谈吧”
    小佳缓缓睁眼却没有看向江婉，只是再一次闭眼，盖住了眸中的黯然“我真的很困，很难受，明天可以吗？”
    江婉每次叹着气、用很无奈的语气跟她说话，她都会难过很久，要用很长的时间消化，可无法彻底消化的委屈一次又一次地叠加，堆积在心里，淹没了她沟通的能力。
    她曾经很讨厌和恋人争吵带来的负面情绪，也不喜欢弯抹角，遇到问题能解决就解决，解决不了就分手，此时她才明白，她能做到心平气和、理智的沟通，或许只是因为她不够爱对方，不够珍视也不够在乎，所以根本不会被对方的情绪影响。
    可她明明足够爱江婉，反而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还变得用她最讨厌的语气去敷衍了她最心爱的人。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她们是该谈一谈了，但不是现在，她要好好的想清楚，这样的自己还能不能和江婉继续走下去。
    江婉闭了闭眼，无力地叹道“好”
    整夜心绪不宁，江婉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入睡，醒来才发现，她的枕边人不知何时离开，不见了踪影，连早起准备早餐的保姆阿姨都没有见过小佳。
    江婉洗漱后下楼，坐在餐桌前拨通了小佳的电话。还不到上班的时间，小佳却没有接。又是这样，汹涌的情绪堵在胸口，江婉彻底爆发，给小佳发了语音，怒声吼道“顾嘉佳你到底要干什么？！”
    保姆阿姨吓了一跳，立刻转身离开了餐厅。江婉喘着粗气，已经被闷白菜气到快要发疯，她迫使自己冷静，却开始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想小佳是什么时候走的，一定是她睡着之后，保姆阿姨早起之前，可那时天还没亮，别墅区要走出远才能叫到车，就算有巡逻的保安，深更半夜一个女孩子独自走在人烟稀少的路上，还生着病。。 .
    她越想心里越慌，越想心越疼，再一次拨通了小佳的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
    比起小佳的安危，什么都不重要了，江婉再一次给小佳发了语音，哽塞道“佳佳，我知道你不想，现在不想和我说话，起码让我知道你安全到家了，可以吗？”
    这一次，她终于收到了回复，但也只有三个字【我没事】整个上午，江婉一直都在想她到底该拿小佳怎么办才好，根本无心工作，临近中午才想起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要办。
    她是家里的长女，下面还有三个弟弟，大弟弟江承成熟稳重，是江心集团的继承人，二弟弟江恒温和儒雅，也有自己的事业，三弟弟江廷，是家里的混世魔王。
    其实无需考虑，她要办的事交给江廷去做最合适。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江婉下意识地抬眼，却在视线扫过桌上的几盆多肉和抱着白菜的兔子摆件时心里一酸，深深地叹气。
    兔子脸造型的护腰枕、毛绒兔子拖鞋和兔子毛毯早已用旧，她舍不得扔，收在了柜子里，虽然没有告诉小佳，但小佳没过多久就送了她一套新的，只是不再和兔子有关，全都变成了没有图案、淡雅素净的款式，还称这样的款式更适合她在办公室使用。
    之前从未想过，此时她才发觉，围绕着她的兔子消失了，只剩下办公桌上这一只，而她的小兔子好像也消失了，不再围着她，不再主动找她。
    “进来”
    “江总。。 . ”凌萱推门而入，走到了办公桌前“天宇的李总想约您晚上吃饭，我已经帮您推掉了”
    心里仍想着她的小白菜，江婉喃喃道“为什么。。 . ”凌萱眨了眨眼，以为是在问她，回答道“小佳不是晚上还有一针吗，我以为您晚上要陪她输液，所以。。 . ”
    江婉愣了愣，黯淡地眸子终于有了神采“嗯，对，知道了”
    凌萱疑惑地歪了歪头，也没多想，转身欲走却被江婉叫住“小萱！佳佳她。。 . 昨天有跟你说什么吗？”
    凌萱想了想“您是指哪方面？”忽然觉得难为情，江婉抿了抿唇，艰难开口“全部”聊了那么久说了那么多，她哪里能全都记得，凌萱顿时面露难色，却又觉得好笑，边回忆边说道“嗯。。 . 最近流感挺严重的，她们公司好多人都中招了，开窗换气办公室里就很冷，不开窗又怕传染给同事，都有人戴口罩了，我说我们公司也是，她就让我注意别让感冒的人靠近您，还嫌弃我，让我也离您远点。。 . ”
    “哦，还聊到春季限定要出来了，很多商家又要用樱花味骗钱了，她不喜欢粉色，喜欢黑色，说黑色。。 . 成熟、冷艳，还很妖娆。。 . ”她忽然一笑，为江婉解惑“是形容您的，她说您很适合穿黑色，第一次见到您的时候，您就是穿黑色，就是那条被她洗坏的裙子，不过她说后来赔您的那条裙子都没见您穿过，也不敢问您，我也没敢告诉她，您嫌太丑送给您表妹了。。 . ”
    “还有。。 . 对，说现在的电视剧虽然限制了集数，但好看的还是太少，她说你们之前看了一部。。 . 我忘记名字了，说一开始还很好看，越来越拖沓，说你们看到一半就看不下去了，还有一个什么剧，她说那个很好看，说您一个平时不追剧的人都看上瘾了，让她陪您看了一夜，还推荐我也去看。。 . ”
    “还有。。 . ”
    江婉垂着眸，心里的酸楚涌上喉头，冲进了鼻腔，只是闲聊，但每一个话题里都有她的存在。
    当然不止她一个人发现这一点，凌萱早已发现，笑着收尾“其实也没聊什么有营养的内容，我就记得这些，聊到最后也都是关于您的。。 . ”她蓦地想起什么，接着说“对了，还问了个有点奇怪的问题”
    江婉蓦地心颤，紧张道“什么。。 . 问题？”“也不算是一个问题，好像她自己也没理清到底想说什么，更像是自言自语。。 . ”凌萱边回忆边整理，缓缓说道“就问我。。 . 钱是不是越多越好，已经很有钱很成功的事业型的人，是不是通过工作赚很多的钱才能有成就感，明知道有钱赚还不赚是不是很傻，哪有人把送来的钱往外推的。。 . ”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说您，而且这个问题。。 . 每个人的情况都不同，很难回答，我只能说看个人需求”
    江婉愣怔住，被径自加速的心跳撞痛了胸腔。的确很傻，她口口声声说小佳比工作重要，却为了一个项目，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让她的小白菜一次又一次的伤心，还让小佳理解她，理解她什么？理解她是一个事业型的女强人？还是一个知道有钱赚就会不择手段的商人？真是太傻了，简直蠢透了。
    江婉蓦地起身，抓过外套跑出了办公室。。 .
    停车在路边，江婉快步走向了sq. 设计所在的办公楼。
    “江总”
    听到有人向自己打招呼，江婉下意识转头，认出是sq. 设计的员工，也是和小佳关系最好的同事，唐姐。
    她一心急着去找小佳，但想到现在是午休时间，也许小佳并不在办公室，江婉问唐姐“佳。。 . 顾嘉佳在公司吗？”
    唐姐会心一笑，随即疑惑，想这女朋友难道什么都不知道吗，于是回答“没有啊，她不是生病了吗，冷总让她休年假了”
    江婉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拿出手机想给小佳打电话，却手指一僵，没有按下去，她怎么忘记了，就算给小佳打电话小佳也不会接。
    这是吵架了？唐姐不禁猜测，犹豫后提醒道“江总？小佳早上来过公司，直接去找了冷总，不然。。 . 你去问问冷总？”
    “谢谢”江婉想都没想，转身走进办公楼，同时拨通了冷清言的电话“你在办公室吗？”
    冷清言看到是江婉的来电便猜到江婉要来找她，回答道“在”
    “等我，我马上到”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