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昌的天气越来越冷，亦儿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拉了拉被子，将自己包裹起来，有什么比温暖的被窝更舒服的。

    王如烟敲了敲门，“亦儿，你醒了吗？”

    亦儿微微睁开眼睛，伸手扶上额头，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她好久没有喝的如此尽兴了，轻喊了一声，“未醒。”

    王如烟笑着推门走进来，“你倒是越发淘气，即是未醒，又如何作答。”

    “我这是半睡半醒。”

    见王如烟笑而不语地盯着自己，眼神中有话却又不说。

    亦儿疑惑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我在想，你昨晚是不是半睡半醒。”

    “昨晚？我昨晚睡得很好啊。”

    王如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倒是睡得香甜，楚大人可是……”

    听到楚大人三个字，亦儿清醒了一些，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不会是酒后说了什么胡话，做了什么出挑的事吧。她努力回想，昨晚自己和乌孙娜拼酒，应该是楚珩送自己回来的，后来的事就记不清了。

    弱弱地问道：“他怎么了？”

    “有个人昨晚又哭又笑，拉着楚大人，就是不让他走。”

    亦儿瞪大双眼，嘴巴微张，轻咽了一下口水。没想到自己酒后这般失态，这下脸丢大了。亦儿用手捂住自己的脸，接下来自己哪还有脸再见他。

    王如烟笑道：“你是不是对楚大人心生爱慕？”

    “没有！”亦儿的嘴巴总是比脑子快，她根本没去想自己心里是如何看待楚珩的，这么的多女子招惹他，他又是个冷心的人，自己若往上撞，岂不难堪，她才没这么傻。

    “是吗？那我看楚大人对你可不一般，昨晚可是他抱着你回房的。”

    “你就别瞎点鸳鸯谱了，倒是你与秦和，那日我闻得他的笛声中带着欣喜，看来他对你是有意的。”

    王如烟脸上染上一层红晕，“好好的怎么又说到我身上。你快收拾一下，下楼用午膳。”

    她不说倒是没觉得饿，这一说，还真有些饿了。

    王如烟朝门外走去，“我们在楼下等你。”

    “你们？”

    “对啊，大家一起用膳啊。”

    自己昨晚这么丢脸，要是下去同他们一道用用膳，还不得被秦和当做下酒菜一般拿出来作为笑谈。

    “大概是昨晚吃的太饱了，我还不饿，你们先吃吧。”

    王如烟眼睛一眯，笑道：“你该不会害羞，不敢见楚大人吧。”

    亦儿应声直立起腰板，“怎么可能，我真的不饿。”一边说着一边将王如烟推出房外，“你快下去吃吧，待会儿饭菜凉了。”

    看着王如烟走下楼梯，亦儿关上门，又躺回床上，将被子盖过头顶，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啊。躺了好一会，肚子饿得实在不行，她悄悄朝着厨房走去，经过楚珩的房间，她更是屏住呼吸，放慢脚步。

    可事情往往不如人愿，你越不想见到谁，就偏偏要遇见。

    “你要去哪儿？”

    楚珩从房里走了出来，亦儿深吸一口气，反正自己什么也不记得，就当做没发生过。

    笑着说道：“没，没什么，随便走走。”

    “进来坐一会吧。”

    “不了不了，您忙。”亦儿掉头要走，楚珩却淡淡笑道：“昨晚已经够忙活了，今日倒是没什么事。”

    亦儿心里一‘咯噔’，嘴里含糊说道：“昨晚多谢你带我回来。”

    楚珩微微挑眉，“你说什么？”

    亦儿瞪了他一眼，他就是故意的，于是没好气地说道：“我说昨晚谢谢你！”

    “怎么谢？”

    哎哎哎，他还没完了是不是。

    “这点小事楚大人也要我报恩吗？”

    楚珩却一脸童叟无欺地点了点头，“小恩小报，大恩大报。”

    亦儿勉强笑道：“那楚大人想让我怎么报恩呢。”

    楚珩请她进屋，亦儿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只不过这肚子实在是饿，她看见桌上摆着一盘雪花酥，她已经好久没有吃雪花酥了，不禁多看了几眼。那时候还是在扬州，卖雪花酥的孙大娘就住在她附近，时不时就会飘来雪花酥的香味，亦儿总是要买上一些。

    孙大娘的雪花酥远近闻名，奶味十足，甜而不腻，入口易化。现在回想起来，亦儿的哈喇子都要流出来。

    楚珩看出她的心思，问道：“要吃点吗？”

    亦儿微微点头，楚珩拿起一颗雪花酥递到她嘴前，她一愣，自是不敢接，笑着将桌上整盘雪花酥端在自己手中，“一颗怎么够吃。”

    然后拼命朝自己嘴里塞雪花酥，塞得满满的。楚珩低头浅浅一笑，“吃饱了，好报恩。”

    亦儿顿时被他这话噎到，猛地咳嗽起来，为什么她有一种家里的猪养肥了，好宰了吃的感觉。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楚珩不紧不慢地端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好不容易缓了过来，喝了一口茶压压惊，被这么一噎，亦儿顿时失了胃口。

    “还吃吗？”

    亦儿摇了摇头。

    “那来试试这琴，和乌孙娜的琴相比如何。”

    进屋的时候，亦儿就注意到这琴了，从京城来的时候并未带琴，不知他是什么时候从哪儿搜罗来的。这琴应是一把新琴，样式精致，琴弦的材质、粗细也是经过细细筛选，都是极其昂贵的材料，可以看得出制琴人的用心，从品相上来看，并不亚于乌孙娜的那把琴。只是他为何要费心思打造这样的一把琴？

    亦儿坐在琴前，用自创的试琴曲弹了一遍，“的确是一把好琴，琴弦轻盈，微拨音起，暗藏波澜。”

    “你喜欢吗？”

    亦儿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愣愣地看向他，正对上他温柔的眼神，唇角挂着浅浅的笑意。亦儿的心突突地跳起来，却装作若无其事地开玩笑道：“我若是喜欢，你还将琴送我不成？”

    “你若喜欢，便送你。”

    亦儿一颗心瞬间提了上来，她低头看着古琴，无处安放的手轻轻捏着衣裙。原本以为他要将这琴赔给乌孙娜，他却突然说要将古琴送给自己，这琴一看就是价值不菲，无功不受禄，她可不敢轻易收下。

    “君子不夺人所好，这琴还是楚大人自己留着吧。况且我用惯了自己的琴，大人的好意我就心领了。”

    楚珩叹息道：“看来我这礼物是砸手上，送不出去了。”

    亦儿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楚珩，指了指自己，轻声问道：“礼物？送我的？”

    他今日为何这般好心要送自己礼物？难道自己昨晚酒醉胡言乱语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还是做了什么让人误会的事。

    “楚大人，若是我昨晚酒醉胡言乱语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污了您的耳朵，您可千万别放在心上，酒后胡言，做不得数的。”

    楚珩故作伤心道：“都说酒后吐真言，原来不作数吗？”

    亦儿见他这表情，活脱脱一副被抛弃的模样，心里更慌了，弱弱问道：“我昨晚到底说了什么？”

    楚珩没有回答，指了指琴，“弹一首《星月》，若弹得好，或许我能想起你昨晚说了什么。”

    昨晚他刚说自己弹的不好，今日又要来考自己的琴艺，这明摆着就是想为难她。

    “我不弹，好不好都是你说了算，若你定意要说我弹得不好，那我再怎么努力也是白费。”

    楚珩轻叹一声，“也罢，若是他们知道，你昨晚……”

    “我弹，我弹。”亦儿马上坐在琴旁，起调一首《星月》，心里却恨得牙痒痒，自然是无法将曲子弹好。。

    她稍一抬头，眼光正与楚珩的目光相对。楚珩的眼睛带着笑意，柔和地看着亦儿。亦儿的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低头继续弹着。

    二人一坐一立，宛若一对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