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和上京都爆发了疙瘩瘟，北地治好了疙瘩瘟，灭了疙瘩瘟。
    上京把得了疙瘩瘟的病人和没有得病的难民都用烧了，也烧灭了疙瘩瘟。
    南边也有瘟疫，不是疙瘩瘟，而是霍乱。
    北方干旱，南方水灾。
    南方的霍乱，没有像吴济世这样的神医，没有云欢喜写的瘟疫防控措施。
    得病的人，唯有死。
    一个村一个村的死人，一个城一个城的死人。
    南王在前面攻城，后面的城池在死人。
    等他发现情况不对时，他自己管辖范围的城镇，百姓几乎全灭。
    他的士兵，也有人感染了霍乱。
    别说打仗了，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南王派兵在南州城设立了第一道防线，不允许南地的难民逃出来。
    在西州府城设立了第二道防线，只要是难民，就全杀了。
    为了不让霍乱传染给他的大军，那些驻军在南州城的兵，也不允许撤了。
    西州府城驻扎的兵，发现南州城的兵撤下来，杀！
    南王下了这样的命令，难民没有逃出南州城和西州城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难民们开始往山里躲，不敢走官道，全都走小路，走山路。
    更不敢去南州城和西州城，连靠近都不敢。
    霍乱被阻在了南州城外，跟上京一样，被火烧的烧死，病的病死。
    侥幸躲进山里的，十之七八也死了。
    饿死、毒虫猛兽咬死。
    也有那么一些幸运的，还是穿过了茫茫大山，逃了出来。
    冯松林和冯松芽兄妹俩就是其中的幸运儿，兄妹俩一家人都在家乡爆发洪水之前就躲上了山上的神庙，逃过了一劫。
    他们家一共六口人，父母和两个哥哥，加上他们兄妹俩。
    大哥20岁，二哥16岁，冯松林14岁，冯松芽10岁。
    全家人最开始在海边生活，靠打渔为生。
    后来，他们的爷爷和叔伯们出海没了，奶奶伤心也走了。
    冯松林的父母就带着全家人远离了大海，投靠了一个远房亲戚。
    远房亲戚这里没有海，土地的出产的粮食，除了上交的，不够一家人吃饱。
    父母和大哥就去山里打猎，靠卖猎物为生。
    南边多水，今年的连雨天，连续下了几天几夜，丝毫没有引人注意。
    出事的那天，冯松林的父亲看着阴沉沉的天，滂沱大雨。
    黑黢黢的脸上显示出忧色，最后狠了狠心，带着全家人到山里的神庙借住。
    当天夜里，人们正沉迷于梦乡时，洪水悄然而至。
    浑浊的洪流冲毁堤坝，冲断了岸边的树木，村庄，城墙，卷走一路上碰见的所有活物。
    无数的百姓，在深夜中没有醒来，就彻底长眠。
    洪水蓄足了势，不再忍气吞声，而是咆哮着急切的占领地盘。
    轰隆隆的水声，无数人的哀嚎声……
    冯松林浑身发抖，父亲皱眉站在窗前，盯着黑漆漆的外面。
    妹妹松芽吓得紧紧抱着母亲的手臂，母女俩互相紧紧相拥着。
    冯松林永远也忘记不了，天亮后看见的景像：
    山下到处都是浑浊的水，望不到的边际的大水，好像把整个地面掀起来冲走了一样。
    连根拔起的大树，像叶片一样顺流而下。
    泡胀的牛，泡得像球一样的猪，穿着各种颜色的密密麻麻的人，男女老少皆有，都随着水流上下翻腾……
    雨停了，洪水退了，灾民开始逃难了。
    冯松林一家人刚开始是跟着远房亲戚一家一起逃难，远房亲戚，因为那天晚上被父亲叫上一起到神庙借住而躲过一劫。
    当逃到南州城时，远房亲戚要进南州城。
    父亲不愿意进城，要走山路。
    说是在山上还能找到一点吃的，进了城里什么都没有，只能饿肚子。
    两家人就此分开，冯松林跟着父母和哥哥们，一起进入了茫茫大山。
    父亲说，南方常年水灾，还不如去北方，北方是没有水灾的。
    他只是不知道，北方没有水灾，却有干旱。
    不过，也正是这样歪打正着，让他们躲过了瘟疫，躲过了被抓壮丁。
    山下城里，南王遍地抓壮丁，他家远房亲戚，家里的男丁全被抓去做了壮丁，就是女人，成年的女人也没有逃脱被抓。
    冯松林一家虽然没有被抓壮丁，却在山里跟老虎斗，跟狼斗，跟熊瞎子斗。
    跟老虎斗，父亲为救大哥被老虎咬死了。
    母亲不小心被毒蛇咬了，死了。
    二哥也在与狼搏斗中受伤了，最后发烧死了。
    他们在山里又遇到了几家躲抓壮丁的人，几家人结伴而行。
    这几家人的父母兄长叫什么名字，冯松林和冯松芽不知道，只知道跟她们差不多大小的几个孩子名字。
    那几个小孩，有一个比冯松林大1岁，叫王豆角。
    据说他母亲生他时正在地里摘豆角，那年他家的豆角长的特别好。
    一个比冯松林小1岁的，只有13岁，叫王大头，他的头又大又圆。
    一个有10岁，是个女孩，是王大头的表妹，叫罗叶子。
    另一个跟冯松芽差不多大，也是10岁，只是小月份，是王豆角的堂妹，叫王豆豆。
    几个孩子年龄相差不远，很快就玩在了一起。
    几家人互相扶持着走出了大山，走出了西州府城的地盘，踏上了去紫州府城的官道。
    他们在山里摘有野菜，打有猎物。
    背筐里背着沉甸甸的兔肉，野鸡肉，还有野猪肉。
    他们一出现在官道上，就被流寇注意到了。
    一场搏杀，双方都死伤惨重。
    肉被抢走了，人也死的死，伤的伤。
    剩下受伤的人，几天后也死了。
    活着的，就是几个孩子。
    孩子里，王豆角最大，15岁。
    他比其他孩子个子大，身体粗壮，只是头脑简单。
    冯松林比他小1岁，也许是家里经历过搬迁，人很机灵。
    王豆角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拿主意不行，就让冯松林当老大，其他人都听他的。
    冯松林认为自己这些人都是孩子，走官道打不过大人，只有被打被卖。
    他们又没有吃食，连水都没有，还不如走山路，最少有野菜树叶吃，也找得到水。
    山里面不敢深入，他们怕有狼等大型动物，就在山边走。
    几个孩子商量好后，决定了走山路，朝北走。
    冯松芽，王豆角，王大头，罗叶子，王豆豆，六个孩子，再次踏上了山路。
    他们不知道，外面的难民，现在不会卖小孩，只会吃小孩。
    几人躲在山里走，幸运的逃过了这一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