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裴知道自家系统有张好嘴。
    具体表现为，在中世纪黑死病的诡异怪谈世界，系统仅凭一张嘴挑拨离间，发动战乱。
    组织修道院的黑死病病人杀光鸟嘴医生，提枪发动暴乱，反抗不作为政府。
    以机械之身深入疾病根源，彻底拔除怪谈的根基——将这个世界打上时空局烙印。
    作为战友，林玲这张巧舌如簧的好嘴和对时局的把控能力是队友最可靠的后盾。
    ……只要不对准自己人。
    时隔多年，叶裴又一次被自家系统骂的狗血喷头。
    旻席在一旁偷偷听着，看那个姿势估计还录了音，预备以后找机会嘲笑他。
    叶裴无奈开口：“林玲，别骂了……”
    女人冷漠道：“我是时空局系统000，非任务者请遵循时空局规定，称呼我为源系统。”
    旻席没憋住，噗嗤笑出了声。
    叶裴冷眼扫过去：“好笑吗？”
    旻席：“……”
    快死了老公的男人不能惹，也就源系统能制住这个闷不作声发大疯的神经病。
    林玲好不容易骂够了本，见自己的首席任务者任由她狂喷阴阳，眉间带着一丝淡淡的纵容，一如往常的温柔包容。
    她忽然骂不出口了，冷峻的神色缓和许多，只剩下最后一句嘲然讥诮。
    “时空局是容不下你这尊脑残的佛，居然这么多年生生把自己活成了一条狗。”
    叶裴说：“消气了吗？别为不值得的人动火，去喝口水。”
    系统：“滚。”
    见任务者和系统的恩怨有落下帷幕的趋势，一旁等候已久的旻席悄悄提醒：
    “源系统，我刚才给你说的时间线和两个叶裴，你查出什么了？”
    不提这个还好，提起这个，林玲原本平静下去的情绪骤起波澜，冷冽的眼神钉在叶裴身上。
    叶裴心里一跳，淡然的神情微变：“叶隽日渐虚弱的原因……”
    “把你带到未来，需要逆转时间线。”林玲平静地打断。
    女人看向时空局窗外的风景，沉起沉浮的星辰宇宙，转瞬间便是一个世界的消亡和诞生。
    “逆转一次时间线的失败率，高达95%。”
    林玲纤长的美腿在旗袍里若隐若现，缓步走到空间内的软垫沙发上坐下。
    她脚尖点着暖瓷地板，哒哒哒声清脆动听，闭上漂亮的美眸，颔首思索，声如冷玉霜雪：
    “我去抽调了你和叶隽几百次的世界记录，看完了你们发生的点点滴滴。”
    林玲淡淡道：“我有一个建议。”
    叶裴凝眉道：“你说，不管多难我都会救他。”
    系统：“我建议你抽自己一巴掌，先给叶隽赎个罪。”
    “……”叶裴好半天才找回声音，“发生了什么？”
    自己人骂自己人是最不留情的，但源系统不想和任务者有更多的扯皮。
    她怕自己飞过去扇叶裴一巴掌。
    “逆转时间线失败，会被时间杀掉，他没对你说吗？”
    林玲见叶裴抿紧唇一声不吭，这才知道叶隽真没说，她淡淡点评一句，“真犟，他居然真没跟你说，这可不像叶裴的行事风格。”
    林玲素手点开一旁的投影屏，漂亮的指尖轻点，让叶裴看清上面的数据，声线冷淡沙哑：“第121次时间线，他消失了三年。”
    “是因为他想把你带到未来，也就是现在。”
    “逆反时间不是那么好做的，95%的失败率，再加上他时空局通缉犯的身份，时间不会那么轻易让他得逞。”
    “失败一次，被时间杀死一次。”
    说完这些，系统停顿了片刻，给了任务者反应的时间，见叶裴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这才继续道；
    “你们在第121次时间线相爱，他就刚好失败了121次，你等了他三年，他就在上百年里和时间生死对抗。”
    “终于成功逆转了一次时间，不顾重伤就去找你，想把你带到未来。”
    林玲说：“可惜，你把他分尸了。”
    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善辩者和魔鬼还是死敌，还是互虐杀害。
    时间线95%的失败率是魔鬼爱他的证明。
    121。
    是叶裴给予魔鬼不为人知的求婚仪式。
    是叶隽给予善辩者荣耀和美好的未来。
    将他从过去带到现在，挡下叶裴未能得见的伤害。
    魔鬼用染带鲜血的双手护住了堪堪迈出痛苦第一步的叶裴。
    叶裴喉结滚动，他指节捏的近乎青白，眼神恍然着无法聚焦。
    深渊阴黑的天空沉沉下压，血月似乎发出尖锐的嘶鸣。
    为触目惊心的往事真相。
    “咔嚓”一声轻响，手上传来刺痛。
    叶裴低头看去，这才发现以坚固着称的撒洛塔石做成的光脑，生生被他掰碎了一截。
    破碎的晶石刺破皮肤，不过片刻，鲜血顺着纤美白皙的手滑下，划出一道刺目艳丽的血痕。
    思绪如凌乱窒息的蜘蛛网般裹缠住叶裴的全身，将他禁锢不能，解脱不能，心如刀绞般胡乱挥动，把一颗炙热跳动的心脏切割成片片。
    叶裴眨了一下眼，才猛然惊醒似的，放轻了声音：“他说，他不爱我。”
    深渊无苍穹，唯有腐烂的花朵和肢体相伴。
    深渊无爱意，它能葬送一个人的最真挚的情热和声音。
    叶裴突然开始怀疑。
    怀疑叶隽的嗓子是不是被深渊这头怪物给吞噬了，为什么从来不说呢？
    不说爱，不说情，不说付出和陪伴。
    唯有一句冷冰冷的“不爱”。
    林玲闭了闭眼，说：“你和他是一样的。”
    譬如叶裴不知真相，却依然选择和侮辱凌虐他的魔鬼纠缠不休几百世。
    譬如一次次被折辱成奴，打掉尊严，却在叶隽神志不清的一声“求你”里选择原谅。
    譬如第47次时间线，被世界意识囚困时，为了喂养虚弱的魔鬼而自愿割下的血肉。
    亦或者这一路走来，真心被一次次“辜负”，又一口口忍下的委屈和苦涩。
    ……
    半斤八两。
    两个神经病。
    林玲不乐意和情情爱爱扯上半点关系，她手底下的任务者也没见谁深陷爱河过，叶裴曾经也是其中一员。
    奈何造化弄人，本该孤身到死的天煞孤星遇到了“自己”。
    系统敢肯定，不止是叶裴会沦陷于“自我”，她手底下那群骄傲自负的任务者也会沦陷于“自我”。
    他们最爱的，最相信的是自己。
    林玲心底暗忖一声，心想以后可得看好了，时间线紊乱这件事再也不能发生。
    不然她手底下那群理想大过天的任务者全迷恋“自己”去了。
    糟心。
    林玲抬眼看了看自己首席任务者。
    更糟心了。
    这相当于清风明月、温文尔雅的大师兄叛出师门，深陷邪魔歪道不能自拔。
    还是她最放心的，当继承人培养的，天赋过人的首席大弟子。
    林玲闭上眼睛。
    不能想，越想越头疼。
    不搞事业搞爱情，这大师兄废了。
    懒得多看痴情种一看，林玲依旧闭着眼睛，冷艳高贵的脸上面无表情，仿佛在对一个瘟疫说话：“叶隽的虚弱和你脱不了关系，他马上就要死了。”
    “能看出来。”叶裴抽出巾帕裹住流血的手指，垂下的眸色寂如古泉，“他的生命在加速流逝，我无法阻止。”
    系统说：“我让旻席给你带药，其余的别多问，我自有安排。”
    叶裴：“是时间要带走他，药治不好。”
    林玲平静无波：“不想当鳏夫就照我说的去做。”
    叶裴闭嘴。
    他不想当寡妇，也不想当鳏夫。
    林玲又看了他一眼，见叶裴容光焕发，脸色绯红如潮，眉间蕴着媚意，一看就知道是刚从男人床上下来。
    本该俊美无匹的男人此刻居然展现惊人的美感，被滋润的气质都不太一样了。
    林玲默默攥紧了拳头。
    她一个源生代系统，为什么要经历这些？
    良久，林玲平息了心情，不知道抱着什么想法，她说：“你多滋润叶隽，他也需要你。”
    别老是被压，她不想看稳重温柔的叶裴整日被人压在身下肆意妄为。
    也该支愣一下了。
    叶裴点头，失笑道：“他身体越来越不好，我怕他累着。”
    林玲一如既往的靠谱：“现在你不用怕了，我替你解决。”
    对任务者来说，系统堪比他们安身立命的底气和保障，也是他们能触摸到的最大资源和上限。
    而源生代系统，其靠谱程度无需多言。
    能亲自下场做任务，指挥手底下的任务者去完成探索陌生危险的新世界，打下时空局烙印的高难度任务，于系统来说林玲是独一份。
    就算叶裴脱离了时空局，林玲也不会抛之不管。
    她还是他的系统。
    .
    叶隽是在浓稠腥臭的药味里醒来的。
    自从善辩者搬进来，房间就一直充盈着淡淡的沁香，绿植点缀，清新明媚，惹得人心旷神怡。
    魔鬼还没清醒就被难闻的苦药味呛得睁不开眼，生理泪水都快刺激出来了。
    叶裴发觉他不停颤动的睫毛，低头在魔鬼的唇上啄了一口，声如温玉：“醒了？”
    叶隽睁开眼，看到了善辩者坐在床边手端药碗的模样，脸上的微笑完美无缺，让人心底发寒。
    他往那碗里一看，黑乎乎的腥臭药汁还冒着泡，一看就有毒，喝下去一命呜呼的概率很大。
    叶隽重新闭上了眼睛。
    大概是在做梦，居然梦到善辩者要杀他了。
    噩梦。
    叶裴见他装死，伸手推了推魔鬼：“起来喝药，你逃不过去。”
    魔鬼睁开了眼，把被子提到脑袋上，整个人蒙在被窝里不出头，当没听见。
    叶裴把药碗放一旁，随后卷起被角，自己也滚了进去蒙上被子，和叶隽抱在一起。
    刹那间，被窝里就蒙着两个男人。
    叶隽生无可恋地抱着黏人的善辩者，眼睛还带着惺忪睡意，他低头胡乱亲了叶裴两口，声音闷哑：“哪儿来的药？”
    “别问，不想回答。”叶裴蹭了蹭他的胸膛，魔鬼优越的身材比例让人心猿意马，他说，“喝了药，你让我睡一次。”
    “不喝药你也能睡。”叶隽懒散开口，“我不会反抗。”
    爱怎么睡就怎么睡，发烧了还得叶裴伺候。
    叶裴把手从魔鬼宽松的领口伸进去，肆意抚摸着男人身上的肌肉，脸上带笑，语气轻柔：“老公，能不能喝药？”
    叶隽刚想说不能，就感到身上抚摸的力道逐渐加重，他想起不久前被搞到掰腿塞药的自己，改口了：“端过来。”
    叶裴爬出被窝，把碗端给他。
    魔鬼捏着鼻子一饮而尽，面色苍白，垂下的长睫纤细浓密，衬得鼻梁愈发高挺，俊雅和阴冷合为一体的男人，能帅到人心坎上。
    叶裴看得有点发怔，一直到把碗洗了，又回床上抱住了人，还有点没回过神。
    叶隽见他看着自己失神，想起叶裴想要睡他来着，伸手扯了扯领口，白皙精致的锁骨展露无遗，声音冷淡沙哑：“过来睡。”
    叶裴勾起唇角，上前压住了他，低头落下一个吻。
    魔鬼回吻他，开口道：“轻点。”
    “不让你疼。”叶裴闷笑着，“你好可爱，能不能撒个娇？”
    “不能。”
    大概是拒绝的太干脆利落，叶隽没发现善辩者这次有什么留情的地方。
    还是很疼，下的手重死了。
    一连弄了一晚上才堪堪停歇，叶隽推开还想继续的叶裴，挣扎着穿上衣服，从床上爬下来。
    他扶腰想去洗漱，眉头皱的死紧，双腿又酸又疼，感觉走路姿势都不对劲了。
    都把他弄外八了，还不让他疼？
    鬼话连篇的善辩者。
    毫不犹豫拒绝叶裴的帮助，强撑着自己去清理洗漱，等到出来的时候，叶隽看到桌上摆放的各种清淡小食。
    知道是叶裴给他做的，叶隽抿着被吸到烂肿的唇，挪着步伐走过去。
    果然看到椅子上铺着柔软的垫子，生怕他坐的不舒服。
    魔鬼蓦一坐下，叶裴就拿出一个面点塞进他手里，语气温和无异常：“吃吧。”
    叶隽低头一看。
    被做成腰肾形状的面点。
    “吃肾补肾，做成这样给你壮阳。”叶裴平静道，“你不太行，怎么虚得一晚上就受不了了？”
    叶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