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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同淋雪

    除夕这一日晨时,陶月儿已经修行了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里,她其实在与万物对话。
    过去她看花看草,至多是欣赏花的美丽与娇艳,草的茂盛与青翠。可现在,当她慢慢的开始觉知自己的力量,便发现自己不仅能听到人心底的声音,还能听到这个世界上万物的声音。
    万物有灵,她终于与万物合二为一。
    于是每天起床,在太阳升起之前,她都会在院子中冥想。听一听花草的声音,听一听鸟儿传来的讯息。不仅仅是在修炼力量,更是一种修心。
    陶月儿愈加平和、稳定。过去那些胆小、怯懦、瞻前顾后,遥远的好像是另一个人。
    然后,花伶看她的眼神就越来越奇怪。
    过去花伶看她,冷静、克制、又带了些许的无奈。如今他看她,却多了一丝丝的疏离。
    他不像过去那样对她亲近了。
    这一点,让陶月儿很是难过。
    由此,陶月儿从来也不改变自己对花伶的相处态度,她怕花伶会觉得她也变了。而他们就会越来越远。
    陶月儿和花伶特地装点了他们的花房。门口有花伶写的对联,十分喜庆。上联:“旗开得胜传捷报。”下联:“鸟报晴和花报喜。”横批:“春回大地。”
    花伶这幅字龙飞凤舞,半点儿都不工整,与他平日里克制又清冷的字迹大为不同。
    “天梯就快开了,你是不是很激动?”陶月儿问花伶。
    “我激动什么?”花伶问。
    “我要去参赛了呀!”
    “嗯。是你要去参赛了,与我没有什么关系。”
    “那你的字迹为何如此潦草?”
    “这才是我本来的字迹。”花伶淡淡道:“演贵公子演久了,不想演了,也会偶尔想要做一天的自己。”
    花伶这话听得陶月儿云里雾里。
    什么叫‘演’久了?他演什么了?他本来就是个贵公子啊!此前的字迹工整都是演的?
    对她这个半文盲来说,他在她面前,实在没有必要演啊……陶月儿不懂。但也不问。她知道就算自己问了,花伶照旧不会多说的。
    陶月儿贴完春联,便去楼上换衣服了。花房分上下两层。一层是客厅、茶室,还有花伶的房间。二楼则独属于陶月儿一人。原本只有书房与卧室,后来陶月儿从洪荒回来,他又给她开辟了一间新的换衣间。
    换衣间不同寻常人家置办几个箱笼便了事,而是拥有独属于陶月儿的便捷法子。打开换衣间的门走进去,两侧全是挂着的整套衣饰,统共十套供她选择。
    陶月儿无需自己费神,只需勾勾手指头,那些衣服便会自动飞到她的身上,从里到外的更换。而她换下的脏衣则会不知道去往哪里,总之,下一次补上的,总归又是全新的、从未穿过的衣服。假如十套里都没有喜欢的也没关系,摇摇头,又会有全新的十套摆放在两旁。
    陶月儿从前见着这样的场景,一定会觉得很惊奇。可如今她连洪荒都去过了,还能听到他人心底的声音,那么这些小把戏,又算什么呢?
    花伶身上有秘密,她早已知晓。虽然她听不见他心底的声音,可她知道,花伶总不会害她便是。
    陶月儿挑了一身喜庆的橙色为底,搭配红缎子的衣服,在今日这个节日来说,也算应景。又催促花伶也换一身喜庆点儿的。
    原本她以为花伶会不愿意,却不料,他不仅换了,还换了一身大红色的。
    院子里,正在喝茶的陶月儿见状,差点儿一口水对着他喷出来。
    “你怎么穿成这样?”她问。
    “你不是说要穿喜庆一点吗?”
    “话是这么说不错,可是……我也没说让你穿得像要结婚?”陶月儿大为吃惊。
    素来一身白衣的花伶,全身上下都是雪白无暇的,唯一的颜色点缀不过就是发尾的一根红绳。而今日,他红衣大氅,束发金冠,腰间一抹白玉镶金佩,与头顶的白玉金冠相得益彰。隆重得仿佛要结婚。
    “不好看吗?”花伶脸色一滞,眼神尴尬,期期艾艾地问。
    陶月儿连忙摇头:“不是不好看,相反,很好看!非常、非常好看!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陶月儿沉默了一会儿,道:“只不过如此,我们就有些不相配了。”陶月儿看了下自己的衣物,橙红相配,与花伶站在一起,色系不同。虽然都很喜庆,但与花伶相比,她总是显得颜色过于繁复了。
    “这好办,你也换一身大红便是。”花伶说着,指尖轻点,陶月儿身上的衣服就全然便了一个模样。
    红衣红裙红斗篷,白玉金冠琉璃鞋,与花伶的一模一样。连脖间那一圈裘皮,都是仿佛出自同一条狐尾似的。
    “如此便相配了。”花伶抹出一面铜镜,放在陶月儿的眼前。陶月儿站在花伶的身边,怔怔地望着镜子中的二人。
    “的确……很配。”
    配得似乎当下就可以拜天地了。
    这句话陶月儿没说出口,但她知道,她心中所想的,一定瞒不过花伶。
    而且,假如真的能跟他拜天地,似乎也不是不行……甚至,还特别美好。
    陶月儿想到此处,心跳得越来越快,脸也越来越红。
    一方面担心自己想要跟花伶拜天地的心思被花伶察觉,又怕他会说出拒绝自己的话语。
    她知道他一定会拒绝的,所以连问都不想问。
    他们是可以一辈子待在一起的关系,但似乎,永远也不会更近一步。她不知道为什么,却也不敢问。
    “下雪了。”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花伶突然道。
    陶月儿被他这声惊醒,抬头,便见花伶望着天空。
    夜幕四合的黄昏,点点滴滴的白雪落下,越下越大。天气很冷,但是穿着花伶置办的衣物,她一点儿也不觉得冷。和他一起站在落雪纷飞的院中,她甚至希望这一刻就是永远。
    “今朝若能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花伶说完,便低头看着陶月儿。
    陶月儿也正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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