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鸡汤，逛了花店又带了甜品，江葶最终在一间书吧停下。还是学生时，她犹爱在书架间穿梭，图书馆特有的静谧总能带给她心灵上的慰藉，如今一间书店暂且也可以成为她的避风港。

    店里放着舒缓的钢琴曲，江葶走进，择了几本小说在角落坐下，右后侧有一棵龟背竹相伴。等不多时，点好的热可可也送到了桌面。她下意识道过一声谢，不曾抬头，来人却还停在跟前。

    “还有什么……事吗？”她目光上移，手不自觉收紧，差一点就克制不住站起。一系列神情变化全然落入杨子忠眼中，在几秒的对视之后，他坐到了她对面，一如既往的冷静，只是语气中带着些抑制过的恼怒：“江葶，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没那个必要。”江葶冷冷，脑海中只有“躲避”两字。她现在更深刻地体会了韶华的心情，重新面对爱过的人，确实需要勇气。她举起那把看不见的刀，在两人之间划出分明界限，防备着杨子忠的动作，继而飞快地先收拾了桌面的东西，“我的意思很清楚了，我要分手，我们不适合。”

    “我不同意。”再听到这话，杨子忠的心情更加糟糕，若不是顾忌着这是公共场所，他几乎要嚷出来。

    然而江葶却似乎毫不在意他们所处的环境，只把话说得更绝：“你不同意也是如此。我们已经分手一个月了，你要继续爱我是你的事，我只希望你不要再来纠缠我。杨子忠，好聚好散吧，给我们双方都留点体面。”

    原先坐在附近吃瓜的陈明俊默默地挪远了一点，要是他处于杨子忠的位置，恐怕当场就要暴走。而最重要的是，他终于想起来了这个略有点耳熟的名字——江葶，上回晚晚放了他鸽子似乎就是为这个女人，当时她义愤填膺地说什么来着？

    「渣男！男人都是混蛋！」

    难道害他一个月都没能约成未来女友的就是他这校友？

    造孽哟！

    这么一合计的工夫，江葶已经走到了前台结账。陈明俊看看桌面的瓷杯，再看看杨子忠的脸，很好，二者都相安无事，看来好友前女友还是留了情面。他转过头，和杨子忠一样默默盯着江葶的动态，等人出了门，陈明俊才走上前拍拍杨子忠的肩膀，问道：“兄弟，你到底是对人家姑娘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

    有了这么一个方向，杨子忠也反应过来了江葶的反常。也许当初事情并不是按他以为的那样发展，出问题的不在于江葶，而在于他，而所谓的“反常”其实是在得知他的所为之后的“正常”。

    杨子忠背后直接沁出冷汗，在处理和江葶的感情问题时，他的确是糊涂了。如果能重来……重来是不可能重来了，他捏着眉心踱步半天，终于是把刘评叫进了办公室：“你，晚上再约一约陈玖玖。”

    刘评苦着脸，开始为自己的钱包和心灵哀悼。托他家老板的福，陈玖玖这一个月以来对他不是鼻子不是眼，他奉命拿着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好容易换来松口，结果接踵而至的是陈玖玖非人哉的摧残。“老板……”

    杨子忠一眼扫得刘评闭了嘴：“你去约陈玖玖，晚上我跟你一块儿过去。”

    陈玖玖原来也没想迁怒刘评，怪就怪此人居心叵测，每每找她都想套话。这种情况下，她怎么可能会放过一顿宰羊的机会？权当是为了江葶出气也好。但她没想到，刘评胆子还真是大了，居然还带了杨子忠过来！看见这个渣男，陈玖玖的脸立刻变得跟她老板一个样：“不好意思，请让让，我走错地儿了。”

    杨子忠却是非要把事情弄个清楚不可，他最需要知道，这件事到底严重到了什么程度。陈玖玖当即翻了个白眼，回头又对刘评呲牙，眼神示意“你死定了”。见走不脱，她也没法，心安理得地坐下来点了菜，这次倒没专挑贵的，只在自己的承受范围内画了几样，准备随时结账走人。

    一直在老板面前哭穷的刘评见状大惊，心中万马奔腾，暗骂小妮子会耍诡计，竟是想要他的报销泡汤，于是叫过服务员把之前常点的几样又给点上了，誓要还原曾经的犯罪过程。

    陈玖玖暗骂刘评缺心眼儿，一边假装玩手机给温晚发了个短信，要她半个小时后打电话来救人，一边观察着餐厅地形准备借机开溜。不管杨子忠想知道什么，也不管他是否有了悔意，陈玖玖只确定一件事，那就是她和他没有什么好说的。

    杨子忠当然也不会选择在陈玖玖面前忏悔，事实上，在弄清情势前，他还不能确定下一步计划。未及见面，他就已预料到陈玖玖会是一道极难突破的关口，只不过，要想和江葶复合，再没有比她更合适的选择。所以他愿意耗，连着几天都叫刘评找时间堵陈玖玖，就等她招架不住，泄露口风。

    这么一来，陈玖玖对于江葶私生活的关注程度就有所降低，连后者住回了公寓也是在当天晚上才知。随着江葶入组日期的逼近，陈玖玖工作成倍增多，对杨子忠和刘评的打扰就更加心烦，抑制着提刀的冲动，在这天晚上，她回过身，径直拦住了二人：“杨老板，杨大哥，你们放过我行不行？我只是一个打工人，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能干涉老板的任何决定，你们这样只是在妨碍我的工作！我把话说在前头了，要是明天让我再见着你们，我可就要报警了。”

    “玖玖，”杨子忠抱臂，“你很清楚我想要知道些什么，我对江葶怎么样，你也是最清楚的人之一。我知道我做错了事情，我也想跟江葶道歉，可是现在她完全抗拒我的出现，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忙。”

    陈玖玖懒得再翻白眼，仅是叉着腰长吐出一口气：“杨大老板，这事儿你找我没用，我什么都不会说，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能劝你一句，不要再去找江葶了。你们的缘分到此为止，现在好聚好散最好，再纠缠就是交恶了。”

    “江葶当真不会原谅我？”

    “你这么爱她，就应该了解她。站在她的角度，你认为她会原谅吗？”

    刘评觉得陈玖玖说得很对，他默默在心里鼓掌，然后趁杨子忠失神之时，一个箭步跟上了转身离开的陈玖玖。陈玖玖相当烦他，走出了老远避开讨厌鬼之后，一脚就踹向了跟屁虫，嘴里同时骂道：“叛徒！”

    “你不是一早就知道我是奸细，”刘评嬉皮笑脸，又为自己赢得一脚，“看来以后我真得叫你‘黄金右脚’。”

    陈玖玖没好气：“有话说，没事别妨碍你姑奶奶加班！”

    “啧啧啧，还有人喜欢加班的，你跟你老板真是一家人，合拍得很。”

    “你有完没完？”陈玖玖一记手刀就要斩下，刘评躲了两躲，不再嘴贱，掏出自行车钥匙，问她：“宵夜，去不去？”

    “滚。”

    刘评识趣地揽了陈玖玖的肩：“行了，你这一个月的宵夜我都包了，就算是给你赔罪，怎么样？”

    陈玖玖只是呵呵：“这个月就剩五天，您算盘打得真好。”

    “嗐，给你算三十次呗，你回家画正字，画满六个才算完，行了吧？”

    “单宵夜就想收买姑奶奶我？”

    “那就加早餐，不过这得你迁就我，我这要打卡的人早上没你自由。”

    两人你来我往，刘评成功把陈玖玖拐去吃了烧烤。然而还没等到菜上齐，后者就先接到了乔安安的来电。刘评先时还不以为意，开着玩笑道：“现在就我们两人，你那些招数可以收一收了，浪费电话费不是？”

    陈玖玖的脸色却越发凝重，她含糊地应了几声，就扔下手里头的签子，火急火燎地收拾了东西：“葶姐进医院了，我先走，你自个儿吃吧。”

    这谁还能坐得住？

    杨子忠闻讯赶了过去，到场时正听见医生在跟乔安安说明病情，听得“流产”二字，他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心里的恐惧比以往更甚。但没有人给他问话的机会，等到了江葶醒来又昏沉睡去，杨子忠才跟乔安安单独到了露台交谈。

    “葶葶流过产？”

    “你很惊讶？”

    乔安安夹了一根烟在指尖，借着走廊的灯光默默注视杨子忠变化的神情，嘴角扯了一扯：“我以为你会很有准备。现在你也听到了，医生说上一次的流产给她身体带来不小的伤害，后续一直没有养好，又心情郁结，所以今天才会痛到昏倒。这一切，难道不是拜你所赐？”

    “我没……”杨子忠说不下去。

    乔安安替他说了出来：“是没想到？还是没想这么做？不管你的初衷如何，结果你已经看到了，你毁了她！你也许爱她，可是你更爱你自己。既然如此，我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扰她。从你用卑劣的手段令她怀孕时，你就没资格留在她身边了。”